小福和红樱一同走出房门的时候,小姑娘欲哭无泪,悲愤到了极点,丝毫没有得知自己不用死了的喜悦。
她垂头丧气的跟在红樱身后,朝着监牢方向走去。
“好了,不要难过,这件事对你来讲,是一次宝贵的教训。”
“等案子结束,你再重新学一下辨别毒药方面,哪怕自身百毒不侵,以后你出任务是团队合作,你不怕毒,不意味着同伴也不怕。”
红樱语气平静的安抚小福。
小福跟在后面,愁眉苦脸的应了一声。
人活着,但是钱没了。
遗书寄出去以后,人看似活着,但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她很难想象自己如果回家,小莲姐会用什么样的神情嘲笑自己。
哎……
小福心中叹了口气。
“昨天多亏你发现桂花糕这一线索,兵部侍郎、吏部尚书那里算是稳住了。”
“今天必须从紫儿这边撬开一条线索,她身后必然有无心教的人,毒杀高官之子,此事太过恶劣、严重。”
“七日内必须结案。”
红樱攒眉,神情严肃,极其认真的说道。
身后的小福打起精神,站直身体,眼神明亮,摩拳擦掌道:“查案查案!”
两人出了房门,直奔六扇门监牢。
待他们进入监牢刑讯室的时候,紫儿已经被绑在木板上,穿着洁白的亵衣,脸色苍白,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一脸痛苦的样子。
她身旁站着一个精于刑讯的老捕快。
老捕快年岁很大,头发花白,半眯着眼睛,指节粗大,很有耐心的看着紫儿痛苦挣扎。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老捕快转过头,恭敬道:“红捕头。”
红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紫儿的身上。
她一眼就认出紫儿现在承受的刑罚是六扇门中封禁穴道,致使浑身麻痹、酸痒的“挑麻筋”。
这种刑罚一般用于意志力薄弱的女人、孩童。
不伤身体,只会让人觉得痛苦。
刑罚等级比“万蚁噬心”要低一级。
“她招了吗?”红樱问道。
老捕快听后,老脸一红,说道:“没招。”
红樱似乎早有预料,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停下来。”
“是!”
老捕快走到紫儿身旁,将封禁的穴道重新点开。
紫儿脸色苍白,满身是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双目都有些涣散。
红樱走到紫儿面前,认真看了她一眼,说道:“刚刚的刑罚只是开胃菜,如果你不招的话,后面还有更加痛苦、折磨的刑罚等你。”
“如果你现在招了,我会派人提升你的待遇,至少让你在死之前,能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红樱这番话落入紫儿耳中。
她微微抬起无力的头,涣散的双目缓缓聚焦,视线落在红樱的脸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紫儿嗓音嘶哑,身体颤抖着说道。
一旁的老捕快脸上闪过一抹凶戾,上前一步,恶狠狠道:“现在给你机会,你不要不珍惜,下次再给你用刑,就是插针了!”
“知道什么是插针吗?”
“用烧红的铁钎子,顺着你的指甲缝插进去,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十指连心的痛……”
红樱抬手,打断了老捕快的威胁,看着紫儿,淡淡道:“你可以不全说出来,但我有一个问题。”
“我听圆儿说,前天张温来听曲,是你主动送去的桂花糕。”
“而在几天前,你曾差点被张温强暴。”
“后面,张温盯上你,你想要赎身离开,老鸨私改卖身契,为张温提供机会。”
“从那一天开始,到前天,这几天里,你肯定接触到了什么人,从他那里得到了帮助,得到了带毒的桂花糕。”
“你究竟遇到了谁,和他达成了怎么样的协议,我不多问,我只想知道,你毒杀张温后,为何还要毒杀王业?”
“这是不是你和那个无心教徒的交易?”
红樱问出一个很犀利的问题。
紫儿杀张温,是因为仇恨。
那她和王业无仇无怨,为什么要杀他?
如果后面有无心教的交易、阴谋,这才是红樱真正需要防范的事。
听了红樱的问题,紫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她叹道:“我……我没想杀王业。”
“他是误食了桂花糕。”
红樱眯眼:“误食?”
紫儿点了点头:“我家姐姐不爱吃点心,尤其是桂花糕。”
“房中点心大多都是摆设,用来招待客人的。”
“他昨天来到我姐姐房中,误食了桂花糕。”
红樱凝眉,问道:“你毒杀张温后,有一整天的时间来解决那些毒桂花糕,你为何没有将它们丢掉?”
闻言,紫儿抿唇,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她叹道:“是我疏忽了。”
红樱深深看了紫儿一眼,扭头对老捕快道:“让她去住单间,后面不必用刑了。”
老捕快恭敬道:“是。”
他将紫儿从木板上放下来。
紫儿被松绑后,身体颤抖,浑身上下酸软无力,险些栽倒在地。
她小口喘息着,眼中充满疲惫。
就在紫儿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
小福突然上前一步,目光锐利,鼓荡丹田内力,喝道:“是吕聪给的你桂花糕,你还要狡辩吗?!”
轰!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紫儿头顶。
她当场呆愣,目露惊慌,内心狂跳。
刹那间。
紫儿的神情展露在红樱和小福面前。
她的反应证实了小福说的话。
红樱沉默不语,眼眸微眯,思索其中的关联。
反应了一息。
紫儿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惊慌,嗓音嘶哑,有些结巴道:“你……你说笑了,吕公子是个傻的,他怎么可能会给我有毒的桂花糕……”
小福柳眉倒竖,死死盯着紫儿。
红樱这时开口道:“是啊,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会给她送有毒的桂花糕。”
“师姐……”
小福还想说什么。
但红樱扭头,看了小福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深意。
小福并不笨,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红樱的意思。
现在不适合说这些。
刚刚紫儿的反应已经证实了小福的这句话。
此事必定和吕聪有关!
紫儿被老捕快送回单间牢房。
离开的时候,紫儿扭头看了小福和红樱一眼,眼神惴惴不安。
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还是被诈了出去。
刑讯室内。
“师姐,这件事和吕聪有脱不开的关系。”小福一脸认真的说道:“她刚刚的表情变化,您也看到了。”
红樱点了点头:“不错。”
“我也看出来了。”
“不过,小福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紫儿明显不是一个笨人,相反她很聪明。”
“你问完她以后,她只反应了一瞬,就反驳你的话,掩盖真相。”
“而且她出身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能承受‘挑麻筋’这样的刑罚。”
“这样一个心志坚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疏忽丢掉毒桂花糕?”
小福眨了眨眼,说道:“也是……”
红樱眉头微蹙:“小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端出来的那盘桂花糕有七块对不对?”
小福点了点头:“是。”
红樱闭上双眸,脑海中思路如电。
一息后。
她睁开双眸,喃喃道:“若是这样,就合理了。”
小福不解:“什么?”
红樱看向小福,摇了摇头:“你这馋嘴的丫头,差点把整个案子引向另一个方向。”
小福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死了两个人,一个张温,一个王业。”
“桂花糕的摆法一般都是九块摞起来,象征天圆地方。”
“你吃了一块,算上那两块,应该还剩多少块?”红樱问道。
此话一出,小福当场愣住。
她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一道灵光,脱口道:“应该还剩六块,可我昨天端出来的时候有七块。”
“说明紫儿已经处理过了。”
“出现在圆儿房中的那盘桂花糕是新的!”
“王业吃掉一块,我吃掉一块,所以还剩七块!”
案子推到这里。
一些散乱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小福睁大双眸,面露喜色。
红樱微笑:“老鸨曾说过,吕聪已经连续三天来给圆儿送桂花糕了。”
“昨天是第三天,说明吕聪来过两天。”
“第一天送来的桂花糕毒死了张温,剩下的桂花糕被紫儿处理。”
“第二天送来的桂花糕毒死了王业,这盘桂花糕,紫儿应该并不知情!”
小福有些兴奋,接着道:“百密一疏!”
“这就是破绽!”
红樱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思索:“不过……”
“吕聪为什么会帮助紫儿?”
小福想了想,问道:“难道吕聪是在装傻?”
红樱摇头:“这不可能,如果他真的在装傻,图什么呢?”
“而且还有个问题,吕聪是从哪里得到的有毒桂花糕?”
“紫儿只是想杀张温,借用了吕聪的毒点心,那这毒究竟是从何而来?”
小福顺着红樱的思路思考,眉尖微锁,有些想不通。
就在二人琢磨不透的时候。
刑讯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虎从外面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红……红捕头……”
“出……出事了!”
“怡春楼有六名官宦子弟中毒身亡!还是无心教的神莲手笔。”
红樱、小福二人睁大双眸,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
汴梁。
某栋民宅中。
宅院内,坐着三个人。
一个少年,脸色苍白,穿着一袭白衣,眼神呆板,约莫十八九岁。
他身旁坐着一个穿棕衣,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
两人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袍,头戴笠帽,不知面貌的人。
“郑护法,你这次做的事有些过了。”
那个隐藏在黑袍下的人,声音粗哑,听不出男女。
他有意在隐藏自身的特征。
中年男人闻言冷哼一声:“神莲如今能够量产,功劳上我至少占九成。”
“我杀几个人都不行?”
黑袍人似乎有些无奈,说道:“吏部尚书之子、兵部侍郎之子,再加上后面毒死的六个高官子弟。”
“死的全是高官之子,你这样做,会让大武朝廷怎么想?”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我管他们怎么想。”
“有本事让六扇门、东厂来抓我。”
“老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就直说了,我又毒死六个,现在六扇门忙的焦头烂额,监牢里空虚,无人防守。”
“你让潜伏在汴梁的教众把水搅浑,我救完人就走。”
黑袍人听后,摇头道:“你这么做,无异于将教中放在火上烤。”
“会吸引来朝廷、江湖的视线。”
“会影响教主后续的计划。”
中年男人皱眉:“教主的计划?”
“教主又要干什么?”
黑袍人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看了对方一眼,知道教中应该不会再帮他。
他站起身:“这事确实是有些为难你,这样吧,你把我徒弟送出城。”
“我救完人,带他跟你回教中。”
“我回去后会传下后半部《杀伐真诀》。”
黑袍人想了想,点头道:“可。”
中年男人看向一旁的傻徒弟,对他笑道:“聪儿,你跟他一起出城,在城外等师傅。”
“等师傅把你的小情人救出来,咱们就离开这里。”
“奶奶的,老子倒要看看,那个圆儿姑娘究竟长什么样,能把你迷成这样。”
老张骂骂咧咧的说着。
吕聪愣愣的抬起头,看了老张一眼,摇头道:“不……不……”
他站起来,结结巴巴道:“危……危险。”
“大门……危险……”
老张听到这话,有些得意的看了黑袍人一眼:“看见没,都说我徒弟傻,可他会关心我!”
黑袍人隐藏在黑袍下,嘴角微抽。
下一瞬。
“啪!”的一声闷响。
老张扭过头,右手立掌成刀,眼神凶狠的劈在吕聪颈部。
这一下结结实实,足够让吕聪陷入昏睡。
“聪儿,别怪师傅。”
老张出完这一招,深深叹了口气。
然而。
吕聪依旧笔直的站着,愣愣的看着老张。
“嗯?”
老张也懵了,抬眼看向吕聪。
吕聪梗着脖子,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可怜巴巴的对老张说道:“师傅……”
“好疼。”
一旁的黑袍人趁机调侃道:“你徒弟武功比你都高。”
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