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发大了。
李青目送冯保走远,取出小万历的信拆开,一边往回走,一边看……
【先生,伊丽莎白还美吗?
哈哈……开个玩笑。】
李青好笑摇头,骂了句“兔崽子”,继续往下看……
【大明一切尚好,庙堂是,民间也是,不过,却迟迟难以进入下一个阶段,真令人捉急,我算是看明白了,不刺激一下,很难开启新的时代浪潮。
真不是我激进,而是人都是有惰性的,无论官员,还是富绅,你不踢他们一脚,他们都懒得动弹一下。
人人都躺在‘工商业’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大明如何进步?
因此,我想激进一下下。
嘿嘿……先生放心,我可不会御驾亲征,我就是想,也没有机会啊。】
“这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李青长叹一声,拿开上面的信纸,看第二页内容。
【人都是有成功路径依赖的,包括我,所以,我准备以李家入手,让李家带头,引领天下富绅拥抱科技科研,科技创造的新时代。
接下来,我会让李家放弃工商业,将一切人力、物力、财力、精力,全部放在科研一道上;
我会上纲上线的践行《专利法案》,保护李家的专利产权;
我会让李家发财,发大财。
当然了,我这样做,既非为了先生,也非为了李家,而是为了通过让李家赚大钱,以利益驱动大富们……
这是我与张居正商讨多日之后的一致看法。】
李青缓缓吐出一口气,翻过第二页,看第三页。
【今大明的工商业基础已经十分扎实了,我们计算过,即便大量大富将重心从商业转移到科研,也不会动摇大明的商业根基,且随着他们的挪窝,还能让更多人参与进商业,能喝上一口汤……
此外,释放民权的进程,我也要加快了。
接下来,我准备以应天府为试点,以海瑞为主导,先在应天府增设一个律法机构,一个专门受理以民告官的机构……
我采纳了张居正的建议,将增设的这个律法机构,任职人员的任免权,分出一半让给百姓,代表的百姓的百姓代表。
虽然代表百姓的未必是百姓,不过,富绅能参与进来,也不是件坏事……】
巴拉巴拉……
连续两页,都在阐述这样做的好处。
李青只是一略而过,这些小万历不说,他也明白。
【还有就是,海瑞可能会拖部分李家人下水,还请先生不要怪我,不过我相信,李茂李宝父子,会从容应对,不会出岔子……】
长达半页的表达歉意之后,
【先生,我猜你定然会觉得我激进吧?
其实……我想说,并不是我激进!
先别急着生气,容我慢慢道来……】
正欲生气的李青,瞧见这段话,不禁愕然,继而失笑。
这个小崽子,当真是越来越妖孽了,竟然预判了他。
李青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翻页……
【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纵观这两百余年来,先生你一直都是最激进的那个人,不过你也有一个毛病,而不自知。
你激进的同时,也极度缺乏安全感,因为你一直都只相信自己人……不是说你不相信别人,而是你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有一种难以克服的恐慌心理。
先生在大明,在我身边,一定不会觉得我激进。
先生之所以觉得我激进,是因为你不在大明,没办法总览全局……
或许先生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独夫。(注·不是贬义词)
……】
李青长长吐出一口抑郁之气,既无愤懑,也没骂人,只是忽然升起一抹淡淡的苦涩,不过这一抹苦涩之后,是浓浓的回甘。
接下来,就是万历的表白了。
【万历不是隆庆,更不是嘉靖,不是大明的任何一个皇帝……永乐,洪熙,宣德,开启了一个新时代;嘉靖,隆庆,万历,亦能开启一个新时代;我们祖孙三代,定然远远超越他们祖孙三代……】
【七八年,十来年,亦或十几年之后,等先生重回大明,朕定让先生对朕刮目相看,让先生见识到一个全新的大明。
先生,这短短十年左右的时间,是可以和两百年旗鼓相当的,非是我狂妄自大,自吹自擂,而是大明又要厚积薄发了……
——期待我们再次重逢,朱翊钧。】
许久,
李青才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接着将信纸装进信封,揣入怀中……
心头暖烘烘的。
李青知道,小万历真正的目标是,将他这个永青侯束之高阁,致力于塑造一个没有永青侯的大明。
小家伙是想让他安心歇着。
小家伙是想让他为自己而活。
小家伙不想他再为国为民操劳了。
李青轻轻叹道:“心是真心,激进也是真激进,不过……大明也确实该激进了,这小崽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啊。”
只不过,小家伙终究年少,到底少年气盛。
终万历一朝,乃至再过百年,大明也到不了没有永青侯的时代。
即便万事顺遂,也不可能。
制度上的完善并不是十分艰难,只要皇帝圣明,群臣贤明,就可以了。
可人心、世情,观念……却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一点点引导。
未来至少百年,大明需要他这个独夫,需要他这个独夫以一人之心,夺万人之心。
直至所有人从难以接受,到不得不接受,再到逐渐习惯,最后彻底成为习惯,他这个永青侯才能真正清闲……
或许,一百年都不够,远远不够。
不过,李青还是很开心。
虽然小家伙是站在祖宗的肩膀上,甚至起点就是许多皇帝的终点了,可这也真的是大明迄今为止,最好最好的皇帝了。
就是有点小毛躁,小自负……也不算是大毛病。
还是个十余岁的少年呢。
未来可期!
“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李青嘴角泛起一抹欣然,“还真有些期待呢。”
忽又想到了什么,李青敛去笑意,狐疑道:
“这小兔崽子不是给我画饼吧?嗯……很有可能啊,虽然这些个朱家皇帝的画饼手艺,基本上都是我教的,不过,我的画饼手艺,也是老朱教的……”
李青又取出信封,重新审阅了一遍。
越看,越觉得饼味儿十足……
到头来,竟是分不清小东西到底有几分真心……
李青啧啧道:“这可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
王宫。
李青在房间自酌自饮,悠哉悠哉。
伊丽莎白一脸疲倦地走进来,见此一幕,好奇问:“先生李有喜事?”
“何以认为我有喜事?”
“先生李在笑啊。”伊丽莎白十分自然地坐在李青对面,给自己倒上酒,而后一口饮了,语气埋怨道,“先生李的喜事,可是用伊丽莎白的忧愁换来的。”
“呵呵……你们或许以为大明拿走了太多,可你并不明白,欧洲这片土地,这诸多朝王国能创造出多少财富。”
李青绅士地为伊丽莎白满上酒,用这边的绅士腔调,说道:
“请原谅我的冒昧,你们对你们所拥有的财富一无所知,你们能创造出的财富,超乎你们的想象。”
伊丽莎白先是一喜,后又狐疑,瞟了李青一眼,略带嘲讽的说:
“类似的话,先生李说了太多次了,比如西方霸主,比如大不列颠……可直到现在,不列颠王国除了在联盟中拥有不小的话语权之外,并未获得实质性的利益,而且,这还是我们拿钱买的。”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李青略显尴尬的笑笑,道:“伊丽莎白这样说,就是不讲理了。首先,你们是花了钱,可大明也提供了精美商品啊;其次,接下来,大明还允许你们赊账,大明不也一样担着风险吗;最后,让不列颠做西方霸主,成为大不列颠,是我们双方共同的利益。伊丽莎白这样说,真令人伤心……”
论矫情,伊丽莎白比嘉靖差远了,矫情如朱厚熜李青都能反治,区区一个伊丽莎白,自然轻轻松松拿捏。
一番下来,伊丽莎白竟生出都是自己错了的心理。
虽然她觉得很冤枉。
“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干杯。”伊丽莎白借酒赔罪。
李青一脸大度,与之碰杯……
“与王宫贵族、海军大将,打过招呼了?”
“是的,不过要过段时间才能收到他们的回信。”伊丽莎白叹气,“先生李你太会谈判,太会做生意了,这会严重打击我们的积极性。”
李青呵呵一笑:“其实并没有,不然,不列颠就没有今日这样的景象了,难道伊丽莎白没有发现,你们的贵族,你们的海军,乃至你们的平民,都充满了干劲儿?”
伊丽莎白一滞。
李青认真说道:“于一个王国而言,于王国统治者而言,这才是真正的财富,人人都相信明天是美好的,是光明的,而且能上下一心,一致对外……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先生李,你不会骗伊丽莎白的,对吧?”伊丽莎白真情流露,“你要是失约,大明要是失约,伊丽莎白将无没有丁点活路。”
李青保证道:“李青不骗伊丽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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