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都办妥了。”
苏谨望着渐渐离岸的码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失笑道:“为了给你打掩护,险些被一群闲汉揍了一顿。”
李源不好意思的笑笑,没说什么退到苏谨身后。
“你呀,就是太无趣了一点。”
苏谨忽然有些想念马三,那个家伙要是在,多少得和自己一唱一和的配合一下,阴阳怪气损损那些闲汉,给丫气吐血了。
“属下只愿做老爷手边最利的刀,不需要有趣。”
苏谨摇头失笑:“二郎怎么说?”
“他会换个身份去黄县探听一下消息,他让我转告老爷,此行会想办法潜伏进去,可能一时联系不上,让老爷不需为他担心。”
苏谨点点头:“二郎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不然也不会找他,只希望他一切顺遂,平安归来。”
一路无话,运船又过数日航行,很快经由提前准备好的各个港口换过船引,回到西江口。
可能是演武结束的缘故,南直隶沿江码头、卫所、军镇的检查松懈了许多,苏谨也带着船队顺利回来。
不过这一次红夫人没有让他把货送到当涂,而是让他直接经当涂河道,从石臼湖亲自押解货船至溧水山庄。
苏谨有些奇怪,难道当涂王家出了什么事?或者说他们和溧水山庄之间生了嫌隙,导致红夫人信不过王家了?
在西江口签换船引的时候,马三借着机会告诉他一个消息,这事还是童福山立的功。
那小子就好像狗皮膏药一样盯上了溧水山庄,这边南京兵部刚刚把他派去的搜检船调去别处,没几日那小子就又把人弄了回来。
似乎打定了主意,大有一副和溧水山庄不死不休的架势。
这手操作骚得很,苏谨马上就明白童福山的用意。
童福山的搜检船说破大天,也只是有权监察地方。
而苏谨船队拿着的是南京工部的船引,以及跨行省运输的条文,童福山的搜检船没这个资格检查。
小童同学这一手操作,无疑是逼着溧水山庄只能放弃王家这条转运线,转而重用苏谨。
“这小子这是要长脑子了啊。”
苏谨乐了。
“那咱也不能辜负这小子的辛苦,船发石臼湖去者~~”
“gOgOgO!”
马三纳闷看着苏谨:“老爷,这是在长江上啊,哪有沟?”
苏谨没理他,换完船引,扣好通关文书的章后,马上命令船队启程。
上一批货大部受潮,烟瘾犯了的官员只能共用残存的三成。
就这还是紧着五品以上高官享用,官阶低一点的或者没实权的,也只能憋着,或者凑合着用受潮的那部分。
眼瞅着即将清空的库存,红夫人更是急的差点没生出白发,恨不得苏谨的运船变成宇宙飞船,直接飞回来。
“夫人,景百户派人传讯,现在船已经进了丹阳湖,最多一日,就能回山庄。”
“真的?太好了,不枉我担惊受怕多日,他们终于回来了!”
“不好了夫人——————姓童的把船队堵在了石臼湖!”
“什么!谁给他的胆子!快,快去南京请季侍郎,让他务必拿着工部批文,把货安全送回来!”
红夫人的脸都绿了,谁给了这姓童的胆子,连工部的船都敢拦!
此时的丹阳湖和石臼湖交界河道上,‘景三’正和童福山在对峙。
“童别驾,这些货都是工部急调,卑职手上有南京六部和沿途各卫的通关批文,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童福山狞笑着:“本官就是觉得你这批货有问题,想查一查,不行吗?”
苏谨纳闷的看着这小子,心说这又是闹哪一出?自己没收到消息啊。
但事宜如此,也只能配合着演下去:“童别驾,卑职尊你是上官,这才不与你计较,可你不过是太平府别驾,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
“本官手长的确实挺修长,我家先生也这么夸我,怎么,你嫉妒啊?”
苏谨无语,心说老子什么时候夸过你这些?你又不是娘们。
愈发觉得这小子不对劲,苏谨眼睛一眯,换上一副笑脸:“童别驾,可否借一步说话?”
童福山看着苏谨那眼神,只觉得后背一凉,张嘴就想拒绝。
可当他看到苏谨眼底那诡谲的目光一闪而过后,顿时失了反驳的勇气,只好仰着脖子怒道:
“借一步就借一步,本官还怕你不成?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怎敢劳别驾大驾,自然是卑职过去了。”
苏谨收起冷笑,几步跨过搭好的船板,轻巧的落在童福山座船的甲板上,给了后者一个眼神,迈步走进船舱。
“谁也不许进来。”
童福山缩缩脖子,深呼吸几口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这才跟了进去。
身边几个童福山的亲信有些纳闷,怎么觉得咱们这位同知大人,似乎有点惧怕这个小百户的样子?
“先生....”
“别叫我先生,你才是我先生!”
苏谨忍着怒气看着他的这位爱徒:“你小子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为何多此一举?”
童福山叹了口气:“先生,前些日子徒儿私下见过华明了。”
苏谨闻言一愣:“你是说齐源的那个外甥?和他有什么关系?”
“先生”,童福山脸色有些不忍,又隐隐带着愤怒:“徒儿去的时候,恰逢华明烟瘾犯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显然那画面有些残酷。
苏谨沉默许久,方才叹了口气:“华明不是我安排的,是朱老四从齐源手上要的人,我也是事后才知。”
“徒儿清楚...”
童福山少见的没有嬉皮笑脸,一脸沉肃:“若是先生,断不会让他去主动沾染烟瘾,必有更好的法子。”
苏谨露出苦笑:“你真是抬举为师了,换做是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前世那么多的无名英雄倒在这条战线上,若是他们有更好的办法,又怎会每年牺牲那么多人?
无他,唯有满腔热血,和坚定的信仰,才能支撑着他们行走于黑暗之中,佑护光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说说为什么要拦下我的运船。”
“先生”,童福山有些畏惧的打量着苏谨神色,良久后才大着胆子开口:
“前些日子,溧水山庄烟膏受潮,导致南直隶一带染上烟瘾的官员生不如死。”
“这事我知道,那烟膏就是我弄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制烟、贩烟者固然可恨该杀,可提供庇护的这些人,难道就不该死?
徒儿见过华明后,就心想着决不能便宜了这些提供庇佑的王八蛋!”
“那你拦下我是?”
苏谨皱着眉头:“为师也想将这批烟膏销毁,但为了大计,却又不能这么做,希望你体谅我。”
童福山忽然笑了:“徒儿知晓事情轻重,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多拖先生一会,那群王八蛋就能多难受一会,给华老弟出口恶气,又何乐而不为?”
“哼,就单纯为了恶心一下他们?恐怕你的打算没这么简单吧?”
“嘿嘿,还真让恩师猜对了,知我者,恩师也。”
“少说屁话”,苏谨皱皱眉:“工部的人怕是很快就到了,你赶紧说说,你打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