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武士彟人已经到了长安,楚王殿下这个做女婿的,自然是要去拜访的。
于是,隔天清晨,李宽早早起床,洗漱更衣,独自用完了早膳。
随后,在出门前,他还不忘对随侍身边的称心道:“如果一会儿兕子来寻本王,你就告诉她,本王大概在傍晚时归来——所以午膳就不必等我了。”
“唯。”称心闻言朝李宽躬身一礼,接着他似是想起什么,赶忙道:“殿下稍等片刻,姚集已经去马厩给您牵马了。”
“算了,宫中骑马……”李宽闻言摆摆手:“难免被人说跋扈。”
“……”称心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收获这样的回答。
“走了。”
事实上,李宽之所以拒绝骑马,自然不是怕谁说闲话,只是他心中有些烦闷罢了。
远在琼州的妻儿,是他心中最大的挂念,而眼下虞怜儿和杨绾绾即将生产,算算日子,应该就在两天,可他注定是没办法守在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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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公,陛下说了,今日谁也不见。”——片刻之后,当李宽来到朱雀门前时,却意外撞见之前那个“新人校尉”刘仁轨,带着一帮禁军阻止长孙无忌进宫面圣。
“你放肆!”五姓七望的麻烦被楚大王解决了,所以赵国公便觉得自己又行了。
而他这次来,其实是打算向李二陛下建言:让对方以“王含章为何成为窦氏家臣”一事做文章,尝试以此拿捏住李宽这个窦氏家主。
可不曾想,如今我们“忠臣良臣赵国公”,居然连朱雀门都进不去了,这不是越混越回去了嘛?!
所以赵国公自然要愤怒:“老夫让你派人传话,你为何拒绝?”
“陛下说了,今日谁都不见。”刘仁轨说这话,其实是给长孙无忌面子——因为陛下的原话是:“朕最近不想看到长孙无忌!”
“你……”长孙无忌闻言勃然大怒,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给刘仁轨施加压力时,突然,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哟,赵国公,又打算向陛下进献谗言啊?”
“……”听到来人是李宽后,长孙无忌瞬间就有了拔腿便走的冲动。
可奈何就在此时,房玄龄恰巧从他身边经过,而且人家还跟楚王殿下打起了招呼:“楚王殿下,您这次回长安,怎么都不来臣府上坐坐啊?”
“啊……房公!”当李宽来到众人面前时,一众侍卫已经自觉让开道路:“本王这不是刚从大理寺监牢里被放出来嘛,房公啊……本王受苦啦!”
“不是……殿下……”房玄龄闻言哭笑不得道:“你把臣的话说了,您让臣说什么。”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刘仁轨已经带着一帮下属站到了远处。
大人物之间的对话,他们还是少听为妙。
“房公您应该说——”李宽在接过话茬同时,似笑非笑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随后才道:“——‘都怪某些奸人不争气,没出事的时候天天想着渔翁得利,出了事却第一个撂挑子跑路,让您给他擦腚沟子。’”
“啊……”房玄龄闻言立马会意,然后只见他转过头,盯着长孙无忌道:“那奸人见您给他擦干净了腚沟子,便提起裤子不打算认恩人了?”
“这谁知道呢。”楚大王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房相了:“不过房相啊,您说让本王到您府上坐坐,那不能是提前摆了鸿门宴吧?”
“殿下您这说的什么话……”房玄龄闻言立马皱眉道:“摆鸿门宴的,不是楚王么?”
“典故好像是这样没错。”楚大王闻言淡淡一笑,随后他将目光落到此刻满脸羞愤的长孙无忌身上:“这几天没事儿别来皇宫,再说这宫里边儿也没谁想见到你。”
“老夫有要事向陛下禀告。”自觉面子上下不来台的赵国公,闻言咬牙道:“难不成楚王殿下还要阻碍老夫向陛下进言?”
“你算是没救了。”李宽闻言摇摇头——他这回可真是好心。
“殿下,那咱们就说好了,改天你去臣府上做客,臣自当扫榻相迎。”
房玄龄这番话,完全出自真心。
李宽自然也听得出来,所以他当即笑道:“此事回头再说,本王现在要去看望应国公——不然回头本王可是要被媳妇儿掐腰的。”
“哈哈哈哈……”同样惧内的房玄龄,闻言当即哈哈大笑:“殿下,您怕媳妇啊?”
“呵……”李宽闻言干笑一声:“说得好像您不怕似的。”
“臣那是举案齐眉。”房玄龄这会儿有点儿笑不出来了:“不一样……”
“我看是房婶婶是把案头举在眉头,警告您如果您不听话就准备等着挨削吧。”楚王殿下听完直接一语道破真相。
“不得不说……您对‘举案齐眉’这个成语的释义……属实让臣感到耳目一新。”
“那是本王的恩师教得好!”
“虞公和萧公都一把年纪了……他俩实在是背不动这么大的黑锅啊……”
“唉?!房公?!”楚大王闻言立马双目圆睁:“你这几年跟杜伯伯……你俩走得挺近是吧?!”
这怼人的方式与节奏,堪称艺术啊!
“世人不都说‘房谋杜断’嘛。”房玄龄闻言淡淡一笑:“若是老夫与杜兄哪天一起家道中落,那我俩同穿一条裤子也不是不可以。”
“啧啧啧……”楚王殿下闻言一脸赞叹,随后他对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长孙无忌道:“赵国公,你瞧瞧,你瞧瞧!像这样的朋友,你就没有吧?”
“我……”长孙无忌闻言刚想争辩,结果他发现自己好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击。
“那昏君穿的可是龙袍。”楚大王是懂怎么预判的:“你还想跟他穿一条裤子?”
“……”这下,赵国公是彻底红温了。
但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头。
“楚王殿下,老夫还有要事,需要面见陛下,咱们回头再聊。”房玄龄见两人这架势,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在场难免影响楚大王正常发挥,所以他贴心的打算让出场地。
反正面对楚王殿下,赵国公注定一败涂地。
“陛下不是说今日谁都不见?!”——长孙无忌其实从见到房玄龄的那一刻起,就想对刘仁轨问出这句话了。
“赵国公……您别为难末将……”长孙无忌的咆哮,让刘仁轨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接着,他便道出了那个有些残酷的真相:“陛下的旨意……我等怎敢抗旨?”
“呵……”房玄龄这会儿本来已经踏上御道了,可听到这话的他,当即回头发出一声嗤笑:“殿下,看来有人要伤心咯……”
“房公,你怎的还抢本王的词儿呢?!”
“哎呀殿下……臣……臣高兴嘛!”房玄龄认为自己说的是心里话——当然,也是“楚王殿下心里边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