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尚书!”林三坐在酒桌面前,端起杯中陈年的老窖酒,说道:“今日里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按照咱们入官场的时间来算,我是你的后生晚辈,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指教!”
温亭君也不敢怠慢,急忙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王爷言重了!老朽岂敢指教王爷?老朽不才,空长王爷几岁,若王爷不嫌弃,老朽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哈!”林三大笑了几声,“温尚书既然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再客气了,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对于福建沿海倭寇的看法!”
来了!终于来了!就知道林三来我府中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为了倭寇这事来的!
温亭君闻言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口灌下,看着林三说道:“王爷,这倭寇之事,古来有之!我****上国不屑于与倭寇兵戎相见、整个你死我活,纵然是擒住了,也是通知东瀛天皇,让他派使节将倭寇接走,回到东瀛之后再行定夺。
不过这几年倭寇猖獗,屡犯我大华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先皇圣明!以福建都指挥使司为底,组建福建水师,将倭寇御于我国门之外,这才保得一方太平!虽倭寇屡次进犯,但臣以为,这些倭寇根本不足为惧,更无必要倾全国之力进行剿除!”
说到这,温亭君又看了看林三,看林三只是自顾自的在吃菜喝酒,似是并未听到他的话,他心中也是微微一叹气,这林三,顶着个摄政王的名号,但是却从不将政事放在心上,做事行政只凭自己的一腔热血,这岂是好事?
“所以,臣还是认为,应当让东瀛天皇出面,对其治下的民众及倭寇匪徒进行约束,实无策可解之时,再派兵不迟!”说到这,温亭君似是有些口渴,拿舌头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况且就算派兵,也不应是我大华派兵,而是应由东瀛派兵进行镇压,我****上国岂能与宵小之辈一般见识?只有先安抚,安抚无果之后才可由东瀛天皇派兵镇压方才能显得出我大华宅心仁厚、礼仪之邦的风范。”
其实按照温亭君所说来讲,也不算什么坏办法,毕竟这人贵为礼部尚书,凡事都要礼字为先。再者说,他也并不知道现在大华财政状况如何,若是跟当时刚和突厥决战完之后的那种财政状况一样,那再派兵剿寇,确实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
林三听完了温亭君的话,也不开口,思考了一会,终于说话了:“温尚书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不敢苟同!首先,找东瀛天皇让其安抚这条路就不用考虑了!当时我在金殿上也说了,从这几年的情况来看,东瀛天皇对我大华称臣之心已经日渐淡薄,每年遣的使节所带来的贡礼,你身为礼部尚书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去年,那东瀛国居然只赠送了我大华两柄倭刀,一块珊瑚,珍珠三颗!你觉得这些东西会是他们王室绞尽脑汁才拿出手的么?可我大华呢?以千两黄金,千两白银,上号东珠百颗进行回赠!
不瞒温尚书,我林三原先也是一介商贾,这种赔本的买卖,打死我我也不会做!再者说了,如果东瀛真是国库空虚了的话,那我还能接受,毕竟你有十两银子分我五两和你有百两银子分我五两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可是他东瀛真的是财政紧张么?
我不知道温尚书有没有见过倭寇的兵刃、甲胄、战船等等物件,但就凭福建传到宫中、传到我府中的战报来讲,这些东西与我大华相比虽比不上,可是已差的不远!如果,东瀛国库空虚,那这些东西又是哪来的?难不成是他们偷来的,抢来的不成?”
林三见面前的温亭君面色稍微有些不好,暗中笑了笑:老家伙,才这么几句就受不了了?三哥还没开始真正的骂人呢,你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要是老高过来跟你俩玩以德服人那套,我估计你连坐都坐不稳了!
可是林三表面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温尚书,你一直主张让天皇派兵帮忙剿匪,可你可曾想过,倭寇是在我大华海境内作乱,若是让天皇派兵来剿,万一天皇真的有不臣之心,我们这不是开了大华海上门户给他们么?这与引狼入室又有何区别?到时候,不仅国将不国,就连你我二人,甚至铮儿...甚至当今皇上,都要被后人戳着脊梁骨的痛骂!不为别的,就因为我们使亿万百姓和他们的后代成了亡国奴!这后果,非是你我二人所能承担的啊!”
温亭君听到这里,脸色猛然一变。确实,林三分析的不无道理,只是突厥之患刚刚平息,民间百姓已经受不了接连战端为祸了,打胜了还好,若是打败了...那后果和亡国奴不是也无甚区别么?
林三见温亭君脸色变幻,似是在纠结,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计,轻轻将酒盅扔在地上,似是装出一副没有拿稳的样子。
酒盅落地发出的声响将正在沉思的温亭君吓了一怔,浑身猛然一抖。待他回神看到林三在捡摔在地上的酒盅的时候,也是喘了口气。
“不好意思,温尚书。一时没有拿稳!”
“无碍无碍!”
“报!启禀摄政王大人!福建加急军情!”老高手中捏着一封书信,从门外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妈的!这帮东瀛畜生!”林三将那封书信取出来展开之后,看到了上面写的东西,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将桌子上摆放着的盘子和酒杯都齐齐震了起来。
“王爷!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温亭君看到林三怒火中烧,也不敢说话,过了许久才强打起勇气问道。
“温尚书你自己看看吧!”
温亭君将林三手中的书信接了过来,在他近乎杀人的目光之下看了起来。
“福建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福建水师衙门水师提督戚继光敬呈摄政王:
自倭寇袭边,攻掠我大华江山以来,福建全省百姓及数万将士枕戈旦待,盼与倭寇决一死战!
然,倭寇势重,分小队乘小船而攻犯我大华海域。自十月十五日起,臣率福建全境将士共两万之重,与倭寇以福州为战场展开殊死搏斗。
奈何兵少将稀,倭寇于十月二十日,进攻我福建泉州府厦门城。臣得到消息之后,率所部将士星夜驰援,憾,抵达厦门,业已失守。
末将万死,倭寇自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掳去我大华妇孺共计五百三十一人,枭首我大华民壮共计七百八十三人,厦门县丞闵行知战死,全县境内兵士共计二百三十人皆以身殉国!
臣自知所错甚剧,一路追杀倭寇至漳州府,路上所见,凡是渔村寨落,皆已被付之一炬,我福建百姓但凡民壮皆被枭首,女子无论大小皆被掳走。
臣于十月二十五日将倭寇追至金门岸边,倭寇恼怒之下,将掳走妇孺共计八百二十五人处以极刑,不着片缕之下,万千刀斧加身,生生剐死!臣等众将士见此情形目眦俱裂,无奈倭寇人数上千之剧,臣所率众军皆长途跋涉,人困马乏,让倭寇远遁而去!
臣自知辜负皇上及摄政王圣恩,然福建局势如同水火,不可一日无将,臣斗胆恳请摄政王先赦免罪臣过错,待得肃清倭寇,靖清海域,罪臣以项上人头为赔,谢罪大华!
罪臣斗胆再请,万望圣上及摄政王体察民情,增派大军于福建,与倭寇决一死战!罪臣之身万死亦不足惜,无奈百姓凄苦,民不聊生。是以,还望皇上及摄政王不吝赐兵!罪臣带福建全境两万将士,及数十万百姓跪求朝廷增兵!”
温亭君看完了之后,胸前那几缕胡子气的直发抖,他原本以为倭寇不足为惧,只是以小股兵力骚扰沿海,打家劫舍,寻些过冬的粮食。却没想到,倭寇竟然嚣张至斯,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臣叩请摄政王发兵相助福建!”温亭君再也忍不住,撩衣跪倒,磕头如捣蒜,请求林三发兵相助。
林三见目的已经达到,暗地里微微一笑,急忙将温亭君扶起:“温尚书这是做什么?福建乃我大华疆土,倭寇成灾,民不聊生,本王也心中难忍怜悯,欲发兵相助。只是...”
温亭君听他话中语气似乎有所顾忌,急忙问道:“王爷,只是什么?”
“尚书莫怪!只是,本王奏请皇上,意欲组建大华神威军,拱卫我东南门户...”林三说到这,脸上露出一种似乎很为难的表情,“只是尚书带着一帮同僚联名上奏,阻拦神威军建立,本王也不便拂了诸位同僚的面子,所以只好将此事按下。现如今若从别地调兵去福建,山高路远,倭寇又成剧,若行的慢了些,还不知有多少百姓遭殃,本王又不愿强行下旨,所以...实是为难啊!”
“王爷放心!若沿海百姓能安然度日,其余同僚,我去劝他们放弃上奏!”温亭君听了林三话,急忙将这等差事揽在自己身上。福建现在正处于战火之中,百姓急等着朝廷发兵相救,如果这时候他们再出面阻拦,那毫无疑问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如此,就有劳温尚书了!”
“呼!可算出来了,可憋死我了!”林三一步踏上轿子,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轿外的高酋笑道,“跟这老家伙说话,我得少活好几年,每句话都得思前想后,还得自称本王,忒不自在!”
高酋满眼深意的看了一眼正在微笑的林三,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忍住了没说出来。
林三看着奇怪,问道:“高大哥,你想说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高酋听了林三的话,也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兄弟,你想这个办法好是好,用一封假军情骗温尚书相信了这事,然后撤了折子,可是...唉,不说了,免得你生气!”
林三听了之后奇怪,这有什么可生气的?那封军情本来就是为了让温亭君同意成立大华神威军的一道障眼法。况且,里面也不全是假的,倭寇攻城是不假,只是被大华的将士给打退了而已,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用萝卜刻的那枚福建水师提督的大印可是看不出假啊!这要是以后多练练,没事刻个国玺,然后造个假圣旨,以后再相中了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拿着“圣旨”往她眼前一晃,她还不得乖乖让自己调戏啊?唉,多情不是我的错,只是我看不得美女陷于水深火热!
不过,这话还是得问明白的,林三一扭头,呲牙咧嘴的笑着问道:“没事,高大哥,到底什么事?你说吧,我不生气!”
高酋终于忍不住,两道泪水顺着颊边流了下来:“林兄弟!你让我写的那封军情没用上!你在温尚书家看到的那封,是真的!我大华几千同胞,真的被倭寇杀了!”
林三的微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晚风吹动着轿帘,大街上静的可怕。
“你在喝酒的时候,府中兄弟来报,说有军情,我不敢耽搁急忙给你送去,正好碰上了你的摔杯暗号,所以就将那封信给了你!”高酋嚎啕大哭,“本来,我今晚早已嘱咐好了兄弟们,如果温尚书还是不识抬举,不相信那封军情是真的,我就让兄弟们跳出来拿着刀逼他撤回上奏了!可是...可是...我他妈真的不愿意相信那封信是真的啊!几千人啊!说没就没了!林兄弟啊!”
林三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那封军情是真的?不可能,那封军情不可能是真的!绝对是老高骗我的!绝对是!这一切都是障眼法!是我想出来的主意!不可能!老高绝对是入戏了!他一定是在演戏!
可是,当他得到了高酋近乎于毒誓般的回答的时候,他心中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从怀中掏出火枪,也不顾是在大街上还是在哪里,朝着天空狠狠地放了几枪,再一扭头,林三脸上满脸都是泪水。
“高大哥!将军情送与李泰上将军、徐渭尚书、洛敏尚书知道!明天早朝宣于众文武面前!这次,谁要是还敢拦着,处以极刑!我想杀人!尤其是他娘的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