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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跟别人没这么多话

    观察员祝鹏说:“听别的机长说她还是很严格的,遇到郑机长才温柔。”

    秦磊“哈哈”笑起来:“我也发现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岑清瑜是塔台的副主任管制员,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强,父母皆是航空系统内职工,论家世与郑途算门当户对。郑母唐思洁是她的领导,十分欣赏她,有意掇合儿子与她谈对象。

    这件事情目前在荔城的民航系统内不算是秘密,所以肖钰才讥讽崔敏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郑途对两人的调侃无动于衷。调好频率,他用一贯冷肃的语气说:“荔城进近上午好,南荔4519,高度3600,应答机7576……”

    秦磊知道他嘴巴紧,在工作时间不聊生活不聊八卦,没再继续说,配合他的操作。

    等飞机上到巡航高度,驾驶舱沉闷的氛围有所减缓。祝鹏去了一趟客舱,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本航空爱好者的航空日志,递给郑途:“机长,有位飞友递了日志,你写一下吗?”

    郑途没有回应他,秦磊打哈哈:“我来吧,这家伙从来不写飞行日志。”

    祝鹏有些犹豫:“是个小姑娘,说很崇拜你,特意跟着你飞来的,已经飞好几趟了。”

    郑途看向秦磊,他识趣地接过来:“唉呀,我来写。都是飞行员,正和副的区别不大。我们郑机长不写飞行日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下次你可别再接了。”

    “小姑娘真诚又执着,太感动啦。”祝鹏说。

    “那你怎么没把她请到驾驶舱来?”郑途冷冰冰地开口。

    祝鹏双手交叉擦擦胳膊:“我们的郑机长一开口,全球大降温。我还是躲远一点吧。”

    秦磊写好飞行日志,交给祝鹏带出去。驾驶舱里只有两人,他开口说道:“你别总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样对你不好。”

    “有什么不好?”郑途反问他。

    秦磊被噎了一下,然后才说:“人除了工作之外,还是需要社交的。适当的社交有助你进步。”

    郑途:“我看你人缘挺好,现在也还是副机长。”

    秦磊是高他一届的师兄,二十九岁了还没放机长。民航客运经过一段爆发期后,飞行员呈饱和状态,放机长条件比以前苛刻。毕业七八年的副机长比比皆是,像郑途这样五年就拿到机长执照的凤毛麟角。除了要有过硬的技术,还要有过硬的背景。

    他妈是机场主任,他爸是民航局副局长,航司巴不得把他供起来,让资历最深的机长带飞,给足时长。所以即使他飞行技术考核再优异,同事私底下还是不服气,认为他是投了好胎。

    秦磊妒忌他,也认命。郑途这种家世也有个优点,不缺钱,在工作上不搞那些损人的勾当,一起执飞到外地,掏钱大方。他们俩关系近,听了这话他也不恼,乐呵呵道:“谁能跟你这个民航太子比?话说,这种伤人的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对别人可得收敛一点。”

    郑途:“我跟别人没这么多话。”

    秦磊愣住,随后叹了一口气:“你以前在民航大学时多活跃啊!他妈的!”他低声骂完,看一眼郑途的神色,问道,“这些年你有没有那个小苦瓜的消息?”

    “别提她。”郑途说着,眉头皱起来,嘴唇也紧紧地抿着。

    ……

    飞机顺利落地榆城,送完乘客下机,机组人员坐上大巴去航司协议酒店休息。在车上,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看消息。

    航司同事群里有一个视频,郑途还没有打开,就听到肖钰说:“上午荔城机场有个旅客晕倒,随身拎的行李有骨灰盒,掉在地上把不少人吓着了。”

    乘务长乔薇薇一边点开视频一边说:“这些人真是大惊小怪。”她飞了快十年,什么样奇葩的旅客都见过,恨的时候巴不得所有旅客都是骨灰盒。

    郑途点击视频:一个戴口罩的女子倒在机场大厅里,三三两两的旅客在一米之外围观。在她的身侧,有一个明黄色丝绸布裹着的四方盒子。

    正因为这个明黄色的四方盒子,导致旅客产生了畏惧心理,不敢靠得太近。最后是机场的医疗队过来将晕倒的旅客抬走。那个盒子,保安装进了袋子一并带走。

    郑途看完,一贯地抿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秦磊倒是感慨:“也许是很重要的人在外地去世了,我们都讲究落叶归根。”

    坐在最后一排的崔敏小声说:“这个视频被发到网上,好多人都在骂她。”

    郑途这时候开口:“骂什么?有什么好骂的?”

    崔敏得到机长的回应,心里高兴,赶忙积极回应:“骂她自私、没道德,不考虑其他乘客的感受。有人扬言说要对她开盒。”

    郑途:“这些人家里没死过人?”

    乔薇薇说:“公共交通和机场是个敏感的地方。别说她带着骨灰盒,就连咱们说话都还得注意方式,不然就被挂到网上。网络太发达也不好,芝麻大的事情都能上纲上线。”

    她的话让人联想到民航高压的工作环境,大家都沉默了。

    随后群里弹出一条通知:【今日荔枝机场有突发舆情事件,为了避免事态扩大,总部下发通知,严禁我司工作人员在任何网络平台评论此事。若有违规,将扣除本月绩效,望各位同仁周知。】

    肖钰看完消息,暴躁地说:“烦死了,整天就知道扣钱扣钱,做得好的时候怎么不加钱?”

    秦磊叹气:“有什么办法?人家坐办公室的权利大,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乔薇薇也发牢骚:“一堆外行人管理内行人,出问题了就知道拿一线员工顶锅开刀。”

    郑途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与同事发牢骚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父亲从小就教育他要注意提防身边亲近的人,因为一旦有了利益纷争这个人就会倒戈背刺。

    他现在的注意力在一个帖子上。帖子上说,一名年轻的中国女孩被非洲疟疾夺走生命,家属拒绝到非洲办理丧事,也拒绝接收骨灰,让公司把她的贵重物品和银行卡寄回国内。最后是公司和朋友料理了后事,有个朋友不忍她长眠他乡,把她的骨灰带回国去。

    帖子是前两天发的,IP是伊图斯瓦民主共和国。

    郑途的喉结滚了滚。二本院校的法语生大多数会选择去非洲工作。他把帖子看了好几遍,最后点击发贴人的头像,给她发了一条私信:【请问这个女生是叫孟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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