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软软安心“工作”,
钱主任特意收拾出了一间平时很少有人用的会议室。
房间宽敞明亮,一张厚实的大木桌摆在正中央。
他小心翼翼地拿来了那份手稿第一页,
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稿件上,黑色的烧焦痕迹和残缺的边缘,像一块块刺眼的伤疤。
软软从爸爸怀里下来,
迈着小短腿跑到桌子边。
因为个子太矮,她只能踮起脚尖,
伸长脖子,才能勉强看到桌上的那张纸。
顾城见状,搬来一把椅子,让软软坐上去。
小家伙端端正正地坐好,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着,小表情严肃又认真。
但问题很快就来了。
软软虽然天赋异禀,可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认识的字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看着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幸存的汉字,
她的小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小疙瘩。
钱主任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让人搬来了一本厚厚的、崭新的《新华字典》,
红色的封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软软你看,”钱主任指着字典,温和地说,
“不认识的字,咱们就从这里面找,它会告诉我们这个字念什么,是什么意思。”
但这还不够。
手稿里更多的是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公式和符号。
钱主任想了想,又叫来了两个基地的研究员。
他指着复印件上那些复杂的字母和数字,对他们说:
“把这里面可能涉及到的所有公式常用字母、希腊字母,还有0到9的数字,全都给我誊写在一张大黑板上,
要写得大大的,清清楚楚的!”
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两个研究员忙活起来,粉笔在黑板上发出的“吱吱”声不绝于耳。
他们不仅要写,还要排列组合,
尽可能地把所有可能性都罗列出来。
光是这个准备工作,就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
一面巨大的黑板,被写得满满当当,像一张巨大的密码表。
顾东海和顾城全程陪在旁边,
看着这一切,心里疼得像是被针扎一样。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么庞大的工作量,只是为了给软软提供一个“备选答案库”。
接下来,软软需要做的,
是从这浩如烟海的字符里,一个一个地去“算”出正确的那一个。
那张残缺不全的纸上,有多少个缺失的汉字,
有多少个残缺的数字,
又有多少个烧没了的符号,
可能只是为了算出一个数字,或者一个汉字,软软就要卜算很多很多次。
而这一整页纸,残缺的部分那么多......
别说让孩子去做了,就连钱主任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领导,
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欲裂。
更让他们心疼的是,他们了解自己家这个宝贝疙瘩的性格。
软软除了超乎年龄的懂事之外,骨子里还有一股异乎常人的认真劲儿。
她做事情,从来不是浅尝辄止。
对于她认定的事情,她可不止算一遍。
她会把算出来的每一个字符,都仔仔细细地、来来回回地卜算好几遍,进行反复的确认。
在这期间,但凡卦象出现一丝一毫的异常或者模糊不清,
她就会固执地、不厌其烦地继续算下去,直到卦象清晰明了,确认无误为止。
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无论是心力还是体力,都将是无比巨大的消耗。
可他们也知道,这是软软的选择,是她对妈妈的爱,
谁也劝不住。
一切准备就绪,软软开始了她的“工作”。
小小的身影趴在那张巨大的木桌上,显得那么不成比例。
她的面前是那张残缺的手稿纸张,旁边放着摊开的《新华字典》。
她的小手攥着那枚铜钱,闭上眼睛,小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轻轻地将铜钱抛在桌面上。
“叮叮当当......”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软软睁开眼,凑过去仔细地看铜钱的卦象,
然后又抬起头,看看纸上的残缺处,
再扭头看看身后那面巨大的黑板,
小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看完之后,她又拿起铜钱,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抛起,落下。
“叮叮当当......”
再看,再思考,再抛。
“叮叮当当......”
顾城、顾东海和钱主任三个人,就这么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
他们的心,都随着那一声声清脆的响声,揪得紧紧的。
那个小小的背影,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执着。
从软软开始卜算的那一刻起,那枚铜钱在桌面跳跃的“叮当”声,就再也没有停过。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仿佛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