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顾辰是被沙发硌醒的。
他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脖子僵得动弹不得。
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被子,是姜若雪昨晚拿出来的那床。
他抓着被子,指尖摩挲着顺滑的布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默默地将被子叠好,放在沙发一角,然后光着脚走向卫生间。
刚洗漱完出来,就看到保姆王姨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
餐桌上,女儿顾念念面前摆着一杯热牛奶、一个煎蛋和两片培根。
姜若雪面前是一份简单的三明治。
而轮到他时,王姨“哐”的一声,只放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在他面前。
王姨瞥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嫌弃,根本不加掩饰。
这十年,原主就是这么过来的?
顾辰没说话,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然后,他抬起头,平静地开口。
“王姨,我的鸡蛋呢?”
王姨正要给念念擦嘴,闻言头也不抬。
“哎哟,先生,家里的鸡蛋正好没了,我今天买菜就去补上。”
顾辰又问。
“那牛奶呢?”
王姨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耐烦地回道。
“牛奶是儿童牛奶,你一个大男人喝什么?对身体不好!”
这话说得,好像还挺为他着想。
坐在一旁的姜若雪皱了皱眉,却没出声。
她已经习惯了王姨对顾辰的态度,也懒得管。
毕竟,这都是他自己作的。
顾念念怯生生地看了顾辰一眼,小手把自己的盘子往前推了推。
“爸爸……你吃我的吧。”
顾辰冲女儿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
“爸爸不饿,念念吃。”
说完,他放下勺子,目光重新落到王姨身上。
“王姨,我们家的鸡蛋,是山姆店买的有机鲜鸡蛋,一盒三十个,对吧?”
王姨眼皮一跳。
“是……是啊,怎么了?”
“今天周三,我们家每天早上消耗三个鸡蛋,周末我一般不起床。算下来,上周四买的那盒,应该还剩下一大半才对。”
顾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怎么会正好今天就没了呢?”
王姨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开始躲闪。
“我……我记错了,可能……可能是念念最近爱吃,多煎了几个。”
“是吗?”顾辰站起身,一步步朝厨房走去,“那正好,我去看看垃圾桶,顺便查一下上周姜若雪买的那块澳洲和牛,怎么一顿就没了。”
“先生!”
王姨“噗通”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差点就给顾辰跪下了。
她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
“先生,我错了!是我糊涂!我不该拿家里的东西……求求你,你别告诉太太,不然我这份工作就没了!”
姜若雪手里的叉子停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在家里作威作福,连她都敢阳奉阴违的老保姆,居然被顾辰三两句话就吓成这样?
他什么时候有这种脑子了?
顾辰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姨,语气冷了下来。
“这家,姓顾。我再混蛋,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你一个保姆,是不是觉得你又行了?”
“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王姨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顾辰没再理她,转身回到餐桌前。
餐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王姨压抑的抽泣声。
顾辰重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那碗白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喝完最后一口,他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从今天开始,我搬去书房睡。”
姜若雪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顾辰继续说。
“第二,我会出去找工作。从现在起,这个家里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再拿。”
话音落下,姜若雪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眼,目光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哦?你的白月光又看上哪款限量包了?这次准备出去打几份工,凑钱讨好人家?”
十年了,他每次说要“上进”,都是为了林清浅。
为了给林清浅买礼物,他甚至去借过高利贷,最后还是她拿钱填的窟窿。
他的鬼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面对她的嘲讽,顾辰这次没有暴跳如雷,甚至没有争辩。
他只是默默地掏出了手机。
当着姜若雪和念念的面,他滑开屏幕,点开通讯录。
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找到了那个置顶的名字——林清浅。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姜若雪。
“看清楚了。”
姜若雪的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心口莫名一刺。
她倒要看看,他又想玩什么把戏。
只见顾辰的手指,在那个名字上重重一按,跳出的选项里,他点了“删除”。
红色的确认提示框弹了出来。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是”。
还没完。
他退出通讯录,点开微信。
找到那个同样置顶的头像,长按,选择“删除联系人”。
又一个冰冷的确认框。
他再次点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顾辰抬起头,迎上姜若雪那双写满惊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这软饭,我不吃了。”
“这舔狗,我也不当了。”
“从今往后,我顾辰,跟她林清浅,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完,他站起身,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我出去找工作了。”
“砰。”
门被关上,隔绝了屋内的一切。
餐厅里一片死寂。
顾念念眨着大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若雪坐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全是顾辰刚才删掉联系人时那张平静的脸。
那不是演戏。
她能看出来,他眼里的决绝,是真的。
他就这么……放弃了那个爱了十几年的女人?
为什么?
是因为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是……
她不知道。
她在餐桌前坐了很久,久到牛奶都凉透了。
最后,她缓缓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名牌包,拉开拉链。
从包的内层夹里,她抽出了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
文件的封面,印着五个刺眼的大字——
《离婚协议书》。
这是她昨天让律师拟好的,本来打算今天早上,等他再发疯的时候,就直接甩在他脸上。
她的指尖,在那几个字上轻轻抚过。
然后,她做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意外的动作。
她将那份协议书,重新塞回了夹层最深处,拉上了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