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禾只好带着婢女起身,垂着头跟在明煜辰身后,往孟昭阳的院子赶。
刚进院门,就听见里屋传来孟昭阳撕心裂肺的哭嚎,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进屋一看,榻上的锦被已被血浸透大半,孟昭阳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那药性实在太烈,血怎么也止不住,几个太医围在榻前,额头冒汗,手忙脚乱,显然已没了主意。
见明煜辰进来,众太医连忙跪地:“参见皇上。”
“怎么样了?”明煜辰沉声问道,眉头拧成了疙瘩。
太医院院判磕头回道:“皇上,孟贵人失血过多,血势难止……微臣斗胆,或许宫外医馆有擅长此道的大夫,或能有办法。”
明煜辰回头看向王公公:“去办。”
“奴才这就安排!”王公公应声,立刻转身吩咐下去,要将京中所有医馆的大夫都请进宫中。
另一边,尤雪儿回到自己院中,取下腕上一只莹润的玉镯,戴在巧儿腕间。
“今日多亏了你,”她声音里带着后怕,指尖仍有些发凉,“若不是你来了,我怕是也要落得孟贵人那般境地。
这宫里,怀着身孕想平安生下,比登天还难。”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轻声叹了口气,眼底泛起怀念:“若是南姑娘还在,她们又怎敢如此放肆……”
孟昭阳的父母接到消息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全然不知女儿怀了孕,更想不到好好的会突然小产。
孟良心里更是疑窦丛生:出事的该是尤贵人,怎么反倒成了自己女儿?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来不及细想,急忙让车夫套好马车,火急火燎地往皇宫赶。
抵达宫门口时,侍卫正在仔细核查入宫的大夫。
他们说明身份后,立刻有侍卫安排了轿辇,一路快步往孟昭阳的宫院赶去。
城里的大夫们赶到孟昭阳院中时,她早已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众大夫匆匆与太医们交换了意见,几个经验老道的上前诊视,一番忙碌后,总算设法止住了血。
可其中一位老大夫诊脉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低声对院判道:“血是止住了,只是……这身子……怕是往后再难有孕了。”
这话刚落,恰好赶进来的孟良与孟夫人听得一清二楚。
孟夫人腿一软,险些栽倒,被孟良死死扶住。
他自己也脸色煞白,攥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
原想借女儿巩固家族地位,如今不仅孩子没了,连往后的指望都断了。
孟夫人扑到女儿床前,哭得肝肠寸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在这个时代,女子不能生育,几乎就等于断送了一辈子的指望。
更何况女儿是皇上的嫔妃,一旦没了生育的可能,往后的日子,怕是只能在冷宫里孤寂终老了。
她颤抖着抚摸孟昭阳苍白的脸颊,心里像被剜去一块,又痛又悔。
当初就不应该听孟良的,非得自家女儿来参加选秀,随便找一个旁支孟家女即可。
宫外赶来的大夫们由王公公引着退了出去,只留太医们在一旁候命。
明煜辰这才抬手,目光落在仍抽噎不止的温月禾身上,沉声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月禾连忙跪直了身子,泪珠还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启禀皇上,臣妾……臣妾实在不知缘由啊。
臣妾不过是想着邀姐妹们来院里一同做些玫瑰饼尝尝,绝无半分害人的心思!
况且臣妾根本不知道孟贵人怀有身孕,就连这场聚会,也是孟贵人提议的。”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又涌了上来:“她说姐妹们在宫中难得聚首,如今大家都在御前当差,偏巧臣妾宫里新得了一盆开得正盛的百合,便让臣妾借着这由头,把姐妹们邀来聚聚。
这……这臣妾是真的不知情啊!”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肩膀微微耸动着,满是惶恐与委屈。
明煜辰转头看向王公公,眼神示意分明。
让他暗中彻查这堕胎药的来源,是出自太医院,还是从宫外私自带入。
看来这尤贵人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招了女医进宫,否则估计也是一样的下场。
这些女人们可真是……。
王公公领会皇上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躬身深深一揖,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王公公先是传召了太医院众人,除了在孟贵人宫中值守的几位太医,其余人等皆被召集到一处。
接着,他又调来了近五日在各城门值守的卫兵,连同几位小主的贴身婢女,也一并传了过来。
这些人被分别关在不同的屋子里,王公公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下去:天黑后不许点灯,就这般关着。
屋子里一时死寂,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这种未知的恐惧,对做过亏心事的人来说才更显可怕。
尤其是孟昭阳的婢女,还有那三个收了她银子的士兵,他们心里揣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在这片沉寂与未知里,每一秒等待都像被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实际还有一个人,温月禾的婢女,此刻也很紧张,只是她尽量让自己稳住。
连着两天,慎刑司那边既没拷问,也没问话,只是任由他们被关着,饭不给吃,水不给喝,在一点点消磨他们的意志。
太医院一个负责抓药的小药童,此刻嘴唇干裂得渗着血丝,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疼痛。
他用尽力气拍打着牢门,嘶哑地喊着:“我要见王公公!我要见王公公!”
门外的王公公闻声,示意守卫开门。
门闩“咔哒”松动,药童踉跄着爬出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公公……奴才知错了……先前一时糊涂,拿了太医院里一小截当归……就那一次,真的就一次……奴才再也不敢了……”
王公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沉沉,抬手示意守卫:“先带下去,给点水和吃食。”
这个药童和这个事件没有关系。
药童闻言,几乎要瘫软在地,被架起来时还在喃喃:“谢王公公……谢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