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占了云珏身份十八年的云琅,正是陈驸马与外室的私生子。
在陈驸马的教养下,他早已与生母相认,全家人都在等着合适的时机弄死长公主,好继承她的荣华富贵。
只可惜云琅长得一点不像长公主云舒,这让她起了疑心。
经过多番调查,最后长公主竟真的找到了亲生儿子。
当云珏将查到的证据呈到长公主面前时,这位一生骄傲、却接连被至亲背叛的女子,瞬间面如死灰。
“好……好一个陈志远!好一个慈父!好一个驸马爷!”
长公主的声音嘶哑,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寒光与痛楚。
接下来的雷霆之怒,震动了整个京城。
长公主将陈驸马与其外室的罪行,直接捅到了御前。
谋害皇嗣、混淆天家血脉、欺君罔上……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死罪。
皇帝震怒,下旨严惩。
陈驸马与那名外室,很快便被判了斩立决。
而他们的私生子,长公主念在十八年母子情分上,未取他性命。
但也毫不留情地将他驱逐出府,一文钱未予。
云琅十八年来所学尽是风花雪月、吃喝玩乐与钩心斗角,没有任何赖以生存的实际技能,心性又早已在骄纵中扭曲。
被赶出府后,他试图投奔往日所谓的“朋友”,却尽遭白眼与驱逐。
想找份营生,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账都算不清楚。
身上的钱财很快耗尽,华服典当后,只能穿着破旧单衣,在街头流浪乞讨,受尽昔日他瞧不起的市井之徒的欺辱与嘲弄。
不过短短数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有人发现他蜷缩在某个破庙的角落里,身体已经僵硬。
死时身边空空如也,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不甘与深深的迷茫。
曾经锦衣玉食的假公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京城的某个角落。连一块收尸的薄棺都没有,最终不知被丢去了哪个乱葬岗。
公主府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清洗。
尘埃落定后,府中上下才真正意识到,那位沉默坚韧的珏公子,才是这府邸未来唯一的主人。
而经此剧变,长公主云舒将全部的心血与补偿般的疼爱,都倾注在了云珏身上。
云珏在公主府站稳脚跟、手握实权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潘昭。
面对蜂拥而至的联姻提议,他态度明确:“此生非潘昭不娶。”
长公主念及儿子多年流离之苦,最终点头应允。
婚事办得低调却郑重。
婚后,潘昭借助公主府之力,一步步将潘永舟与刘梦当年设计孟素馨的证据公之于众。
真相大白,孟素馨沉冤得雪。
孟家父兄悲愤状告潘永舟谋害孟府嫡女,潘永舟与刘梦被判十年苦役。不过三五年,二人便相继病死在冰天雪地里。
之后,云珏和潘昭过了几年平静日子。
云珏仕途顺利,潘昭温柔持家,长公主也渐渐展露笑颜。
直到武王叛乱,血洗京城。
长公主府被卷入漩涡。
乱军之中,云珏为护母亲与家小力战而亡,长公主亦未能幸免。
一夜之间,潘昭失去所有。
深夜,她独自来到寺庙中。
在佛像前,她一次次叩首。
额骨撞击青砖,血迹混着眼泪,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信女潘昭……愿以此身、此命、此魂,所有一切为祭……求苍天开眼,求神明垂怜……给我娘亲孟素馨一个重来的机会……救救她,别再让她受那般苦楚……也求……求让云珏,让他能避开死劫,平安终老……信女愿永堕无间,魂飞魄散……亦无悔……”
九百九十九次叩首,每一次都耗尽生命的气力。
最后一个响头落下,她气息断绝。
——那道贯穿时空的血泪祈愿,终于引来了系统的注视。
于是,林如萱来了。
如今,林如萱已成功扭转了孟素馨的命运轨迹,接下来,该是云珏了。
那日长公主带着满腹疑云与惊怒离开后,不过旬月,京中便爆出一桩惊天大案。
这天,孟素馨的手帕交狄夫人来找她闲聊,一坐下就压低声音问:“你听说了吗?陈驸马被长公主休夫了!不止如此,他还被官府判了斩立决,说是……谋害天家子嗣!”
“啊?”孟素馨一脸震惊和八卦:“快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狄夫人向前倾了倾身子,仿佛怕隔墙有耳:“听说那陈驸马胆大包天,早年在外面偷养了外室,还生了私生子!”
“他竟然用那私生子,偷偷换走了长公主亲生的孩子!这是混淆天家血脉,十恶不赦的大罪啊!他怎么敢的!”
孟素馨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真是人渣啊!”
谁能想到,那个温文尔雅,颇受赞誉的驸马爷,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与泼天的胆子!
送走了兀自感慨不已的狄夫人,孟素馨回到内室,抱起正在床上咿呀玩着自己手指的女儿,将她搂在怀中。
她低声问:“昭儿,是不是你……告诉长公主的?”
怀中的小婴儿只是咿呀一声,捏着小拳头,露出无齿的笑容。
自从女儿出生,她便再也听不到她奶声奶气的心声了。
孟素馨有时会有一丝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释然与感恩。
或许,那非凡的能力本就只为助她们母女渡过劫难而来。
如今劫波已过,岁月静好,听不到便听不到吧!
她笑着,在女儿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祁奕寒撩帘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竹制小风车,甚是精巧可爱。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孟素馨迎上前,接过他解下的披风,轻声问道。
祁奕寒目光落在妻女身上,冷峻的眉眼瞬间化开融融暖意,笑道:“想你们了。”
他自然地将孟素馨揽近,低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孟素馨脸上飞起红霞,羞赧地轻拍了他手臂一下,却掩不住唇角漾开的笑意。
祁奕寒又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
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他心中爱极,忍不住凑近,用带着些许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儿柔嫩的脸蛋。
“爹爹的小昭儿,想爹爹了没?”
那微微的刺痛感让小祁昭很不满意,小嘴一瘪,立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威风凛凛的祁世子顿时慌了手脚,抱着女儿笨拙地轻摇,一脸狼狈,哪还有半分朝堂上的沉稳威严。
孟素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以袖掩口,轻笑出声。
不久后,长公主府递来拜帖。
再次登门的长公主云舒,与上次来时已判若两人。
眉宇间的郁气一扫而空,虽眼底带着历经变故的沧桑,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透着一股新生的锐利与明朗。
她并非独自前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身后仆从抬着好几口沉甸甸的朱漆箱子。
长公主开门见山,对孟素馨和祁奕寒郑重一礼:“今日携稚子前来,特为感谢府上千金,祁昭小姐。”
她目光落在孟素馨怀中的小婴儿身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若非冥冥之中有天意指引,本宫与亲生骨肉,此生恐再无相见之日。”
孟素馨心中了然,将女儿抱近些。
林如萱也第一次见到了云珏。
此时的云珏,虽年仅三岁,却已能看出惊人的容貌。
他的五官与云舒长公主几乎如出一辙,也难怪长公主一见,便认出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只是他身量比同龄孩子更为瘦小,衣衫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小脸上没什么血色。
可见从前在那外室手中,并未得到好好照料,吃了不少苦头。
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
他没有普通孩童初到陌生环境的畏缩或好奇躁动,只是安静地站在母亲身侧。
一双清澈的眼眸打量着周遭,眼神里,有一种历经变故后的早熟与稳重。
长公主轻轻推了推云珏的背,温声道:“珏儿,去谢谢祁昭妹妹。就是因为她,娘亲才找到了你。”
云珏迈着小步子上前,孟素馨顺势蹲下,让他能看清她怀中的小婴儿。
云珏的目光触及祁昭的小脸时,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缓缓漾开了一丝极温柔的笑意。
如春雪消融,暖意盎然。
“昭儿……”
他低声唤道,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
随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婴儿的小拳头。
就在两只小手相触的刹那,林如萱感到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道,轻轻扯动了她的灵魂。
她从婴儿的躯体中轻盈飘出,悬浮于半空,低头便能看见下方温馨的场景。
而她的对面,光影汇聚,缓缓显现出一名少女的灵体。
那少女约莫十九岁,身着淡雅裙裳,容貌与孟素馨有七八分相似。
林如萱望着她,心中充满欣慰与祝福。
她伸出手,在那少女灵体上轻轻推了一把。
“去吧,祁昭。”
林如萱含笑低语,声音融入虚空:“这一世,父母慈爱,前路无虞。你要好好长大,平安喜乐,万事顺遂,得享幸福。”
少女的灵体如羽毛般飘落,缓缓没入下方那具小小的婴儿身躯之中。
与此同时,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小婴儿,忽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起来。
然而,那只小小的手,却紧紧地、牢牢地攥住了云珏的手指,怎么也不肯放开。
云珏微微一愣,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指,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温柔的笑意更深了些许。
“别哭,我来了,昭儿……”
空中,林如萱的灵体渐渐变得透明。
最后,她看了一眼下方紧紧相连的两只小手。
看了一眼,满脸疼爱哄着孩子的孟素馨与祁奕寒。
又看一眼,终于骨肉团圆的长公主与云珏。
心满意足,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