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镇党委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一潭深水。长条会议桌旁,镇党委班子成员悉数到齐,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敲得人心里发紧。
黄江北坐在主位一侧,面前摊着厚厚一沓“一江双城古城改造计划”的方案文本,图文并茂,条理清晰。田博云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今天的党委会,主要议题就是讨论黄江北镇长提出的‘一江双城’计划。江北,你先把方案给大家详细说说。”
黄江北点点头,站起身,拿起激光笔指向身后的投影幕布。沅水两岸的规划图缓缓展开,南岸的古街修缮、北岸的新城配套、江上的观光游船线路,一目了然。他声音沉稳,逻辑清晰地阐述着计划的核心思路、实施步骤和预期效益,从文旅融合的长远价值,到带动就业、促进增收的民生意义,句句都落到实处。
台下的班子成员们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点头议论,眼里透着几分认可。可坐在角落的镇党委副书记胡一统,却从始至终皱着眉头,手指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着。
等黄江北话音刚落,他“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都晃了晃。满屋子的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胡一统猛地站起身,指着投影幕布上的规划图,扯着嗓子嚷嚷,“黄镇长,你这是满嘴跑火车!什么一江双城,我看就是好大喜功的面子工程!”
他今年五十出头,在副书记的位置上熬了快十年,眼看着同龄人要么提拔要么调走,自己却始终原地踏步,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如今黄江北二十多岁就空降成了镇长,年纪轻轻就骑到他头上,还搞出这么个大动静的计划,他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南岸老街区修缮要多少钱?北岸建游客集散中心要多少钱?江上开游船又要多少钱?”胡一统唾沫横飞,指着黄江北的鼻子质问,“这些钱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你拍拍胸脯说,这计划能保证回本吗?要是血本无归,这笔账谁来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胡一统的话音刚落,分管财政的副镇长周明华立刻接话,脸上满是愁容,语气也带着几分急切:“老胡说的没错!黄镇长,不是我泼冷水,咱们镇的财政底子,你可能还不清楚。”
周明华说着,翻开随身携带的财政账本,推到会议桌中央:“大家看看,上个月的教育经费、医疗补贴刚拨付完,各村的水利维修款还欠着一部分,年底的干部绩效和民生兜底资金,都还得精打细算。现在镇里的财政,能维持日常运转就不错了,哪还有闲钱投到这么大的项目里?”
他抬头看向黄江北,语气愈发郑重:“我分管财政,得对每一分钱负责。保工资、保民生、保稳定,这才是压倒一切的大事!‘一江双城’听着好听,可就是个无底洞,投进去的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回头钱,咱们不能拿全镇的稳定去赌啊!”
两人一唱一和,瞬间把会议室的气氛推向了冰点。几位班子成员面露难色,窃窃私语起来。确实,这么大的项目,资金投入是个天文数字,风险也不小,财政紧张是摆在明面上的难题。
田博云眉头微皱,沉声道:“老胡,明华,注意言辞。有意见可以好好提,别夹枪带棒的。”
“我这就是好好提意见!”胡一统梗着脖子,丝毫不让步,“咱们辰州镇的财政本来就紧张,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与其砸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文旅项目,不如把钱投到修路、修水管上!黄镇长年轻,没吃过亏,总觉得事情想得美就能成,我是过来人,不能看着他拿全镇的发展开玩笑!”
黄江北脸上没有丝毫愠色,等两人发泄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胡书记,周镇长,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一江双城’计划不是拍脑袋的空想,而是基于辰州镇实际情况的深思熟虑。”
他走到投影幕布前,指着南岸的老街区:“这些古建筑是辰州的根,再不修就真的没了。我们不是搞大拆大建,而是修旧如旧,发展民宿和非遗工坊,这是把文化资源变成经济资源。”
接着,他又指向北岸的新城区:“北岸的配套设施跟上了,才能承接南岸的客流,形成‘以文促旅、以旅兴城’的良性循环。至于资金,我们也不是只靠财政投入,可以争取上级文旅专项资金,引入社会资本,还能发动村民以房屋入股,多方筹措。”
黄江北的话条理分明,句句都戳中要害。刚才还窃窃私语的班子成员们,渐渐安静下来,眼神里的疑虑也消散了不少。
胡一统还想反驳,却被田博云抬手打断。田博云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语气郑重:“江北的方案,我仔细看过了,不是空想,是有实实在在的调研支撑的。筲箕湾的云雾寺项目,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更要为辰州镇的长远发展考虑!这个‘一江双城’计划,值得一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胡一统脸色铁青,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狠狠瞪了黄江北一眼。周明华也叹了口气,合上账本,不再说话,却依旧满脸愁容。
黄江北看着众人,眼神坚定。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资金筹措、群众动员、项目落地,还有无数的硬仗要打。但他心里清楚,只要方向是对的,就不怕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