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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一拳惊崩拳

    刚踏过青黑砖石垒起的城墙,内城的气劲就裹着烟火撞进魏青眼里。

    青石长街铺得平整,宽得能并走三辆马车,摊贩的吆喝混着热汤香、绸缎味缠在一处。

    书局挨着布行,酒楼的幌子擦着脂铺的门帘晃。

    往来的人里,劲装裹身的武人步伐带风,锦衣富商的仆从提着礼盒,比外城棚屋那些耷拉眉眼、肩扛扁担的力工,像是活在两个天地。

    赤县的高低坎太陡了。

    魏青攥了攥拳,外城贱户的粗麻短打,和内城人的布衣布鞋隔着道跨不过的沟;从棚屋到青砖院,从扛活的贱业到有田有产,得耗三四代人的命去填。

    “先去碎剑堂。”梁实背着双手,没往武馆走,反倒拉他在路边摊坐定,敲了敲桌:“两碗云吞,多放虾皮。”

    热雾裹着馅香飘起来,梁实慢声道:“碎剑堂穆春剑,拳路刚硬,一手快刀是绝活儿,少见人得见。

    早年他只身拼了十七个持刀的汉子,空手碎断数把刀,这才立了门庭,弟子涌着来投。”

    魏青咬开云吞皮,汤汁鲜得烫舌心想到:“能立住门的,都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他收亲传,得是身强体壮的料子。”梁实夹了颗云吞:

    “讲的是‘心似火捻,拳如炸雷’。与人过招,气血一涌,拳速又快又猛。

    门里有块拳靶,裹了十几层厚皮,入门三月能一拳破十层,才算够亲传的格。”

    这些话,不是几十两银子能买的。

    魏青把云吞咽下去,要不是帮了梁三的大忙,讨足了梁实的好,哪能听这些门道。

    “吃饱了,手底下才有力气。”梁实抹了抹嘴,付了铜钱:“走,看你能不能接住这门的眼。”

    碎剑堂的匾额漆得发亮,两扇门敞着,前院黄土夯的空地上,几十条汉子扎着桩,呼喝声震得地面发颤。

    秋凉的天,竟蒸出一层热雾,带头的几人拳势带风,该是已经养足了气血。

    刚跨进门,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快步迎上来,眉眼亮得像淬了光:“梁伯!听说梁管事升了东市的巡稽郎,正打算备份贺礼送过去!”

    “阿勇,不用客套,魏青快叫黄哥,他爹早年做鱼鲊的生意,还和我打过交道都是熟人。”梁实指了指魏青:“这是魏青,东市魏记珠档的老板,白尾滩的采珠好手,宝珠没少采,以后多来往。”

    “原来是小魏哥!”黄勇拍了拍魏青的肩,力道不轻不重:“我这岁数还在门里混,你都开了珠档,真是年少有为。我叫黄勇,喊我勇哥就行。”

    魏青笑着应下,耳尖却揪着“鱼鲊”二字。

    白尾滩的私盐贩子,最爱拿“鱼鲊”当幌子。

    官盐贵,渔盐便宜,可渔盐是红渣子,不能直接吃,专供渔民腌鱼用。

    不少人冒充贱户买渔盐,只拿三成腌鱼,剩下的熬成私盐卖,一进一出赚翻了。

    黄勇穿的劲装值十几两,能在碎拳门站得住脚,家底至少有五六百两可以挥霍,哪是普通腌鱼贩子?

    “梁伯今天来,是带小魏哥学拳脚?”黄勇引着他们往正厅走。

    “穆门主在吗?”梁实坐定,接过茶碗。

    “师傅去珠市了,那边发了海妖的悬赏,召武行的人去除害,师傅也受了邀。”黄勇给魏青添了茶:“小魏哥多大了?”

    “下月满十七。”魏青站在梁实身后,像个乖顺的晚辈。

    黄勇笑了笑,语气却缓了:“梁伯您知道的,门里亲传一般收十四岁的,师傅手把手教。

    亲传是门里的梁柱,不是银子够就能当的。

    小七哥这岁数,怕是得从门人开始熬,三年养气,三年练拳,六年后才算出师。”

    梁实指尖敲着茶碗沿:“六年太久,他筋骨好,别耽误了。”

    黄勇心里嘀咕:十七岁才练拳脚,二十岁想破练骨关、养赤血玄骨?

    整个赤县都没这号人!嘴上却没说,只道:“梁伯要不这样,我带小魏哥去后院试拳靶,看看他的劲够不够。”

    “正该如此。”梁实抬了抬眼。

    黄勇领魏青往后院,脚步不停:

    “前院是学徒站桩养气的地方,熬出长进才能来后院练劲。

    门里分三层:交钱就能进的学徒,过了考校的弟子,还有教真本事的亲传。

    外头进门要五十两茶钱,里头练劲的药材、器械,得花三四百两。”

    后院比前院大,摆着空兵器架,石锁、石球堆在墙角,只有十来个弟子在对练,没前院热闹,却透着股沉劲。

    “就是这靶。”黄勇指了指半人高的物件。

    裹了十几层厚牛皮,上面印着拳砸出的白印子。

    “门里讲‘动如张弓,发如裂帛’,出拳前要蓄劲,诀要得敬了茶才说。”

    黄勇说着,双腿一沉扎出马步,看着平平无奇的人,忽然像生了根,上身却轻晃如波,既松又紧。

    五指一攥,起势慢得像推山,出拳却快得炸响。

    “嘭”的一声,三指厚的牛皮靶从中间裂了,洞穿了二十层!

    “这是一级练有成,筋肉像弹弓,一收一放,劲就出去了。黄勇收了势,拍了拍手上的灰。

    魏青盯着裂成两半的靶,心神里转运符忽明忽暗。

    识文断字熟练的“百变研读,心领深灰,融会贯通”,是能加持武功?

    可那层窗户纸像糊了胶,捅不破,心里痒得慌。

    “黄哥这拳太快,没看清。”魏青挠了挠头。

    “无妨,我再打一次。”黄勇又扎下马步,拳风再起——“嘭”!

    “还是没瞧真切。”黄勇来了兴致,干脆连打了十几拳,拳响震得院角的树叶落下来,弟子们都围过来,喊着“二师兄威武”“这拳打出师傅的精髓了”。

    这位黄哥明显就是梁实说的,亲传里的二弟子,负责孝敬钱财,结交人脉,擦亮招牌。

    魏青盯着黄勇的每一个动作,筋肉什么时候收,呼吸怎么换,劲怎么从腰传到手,像把这些细节刻进脑子里。

    忽然脑袋一沉,像被大锤砸了下,脚晃了晃,又稳稳站住。

    “看懂了?”黄勇额头冒汗,收了势。

    魏青没说话,双腿一沉扎出马步,他每天站骑虎桩,用吞气吐纳法带气血奔流,还用药汤泡脚泡澡,才半个月,已经淬了三四成劲。

    拳一攥,腰劲一拧,拳风裹着沉劲砸向靶心,“噼啪”一声脆响,比黄勇的拳声更锐,靶上的牛皮层层崩碎,飞了一地!

    【偶有所得,灵光乍现,学会半式“碎拳”】

    转运符的字弹出来,魏青眼皮一跳,浑身热气直冒:

    【技艺:碎拳(不可晋升)】

    【进度:1/900】

    【效用:近程迅发,拳若利镞透物】

    黄勇眼睛都直了,走过去摸了摸靶,十几层牛皮碎了大半,洞穿了十层!

    “这劲够了!”黄勇转头喊:“小魏哥这是亲传的料子!等师傅回来,我立刻跟他说!”

    回到正厅,黄勇把试靶的事说了,语气里都是惊:“梁伯,小魏哥的劲淬得好,绝对是亲传的苗子!”

    梁实放下茶碗:“穆门主若是看得上,我把他送来;若是不成,我再带他铁掌阁、天勤武馆碰碰运气。”

    “梁伯慢走!有信我立刻派人去报!”黄勇送到门口,又补了句:“武行也有大器晚成的,小魏哥从弟子起步,慢慢练也不亏。”

    出了碎剑堂,梁实背着双手往前走,好一会儿才道:“武道这东西,宜早不宜快,宜快不宜慢。你现在和黄勇差不远,他是一级练有成,你是淬了三四成劲;等你熬六年出师,他早破了练骨关,养了赤血玄骨,要入练皮层次了,这就是弟子和亲传的差距。他能学杀招,你不行。”

    魏青点头:“听您安排。”

    心里却暗笑,就算没拜成亲传,半式碎拳也到手了,横竖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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