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给裴书礼下达最后通牒的当天下午，京城开始流言满天飞。
肃恒送温昭回宫出来，往长宁县县衙走的路上，墨城拦住他，同他调侃：“你要住在长宁县县衙啊。”
肃恒不理他，绕过他继续走。
墨城又笑嘻嘻地追上来，喊他：“我是来汇报消息的，你确定不听？”
肃恒看向他：“说重点。”
墨城故作高深：“刚刚城中都在传，说咱们的陛下幼时长居青源寺，遇到过精怪，拜了精怪为师，所以会变幻蝴蝶，会指挥仙鹤，会吸走朝官的阳气。”
肃恒听得蹙起眉头：“从哪里传出来的。”
墨城回答：“不太好查，但这也算是好事，代表那个国师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出手了，要提前造势呢。”
“去查一查，这些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查到了，抓起来。”
“行。”墨城得令，好奇地问：“刚刚见到陛下了？”
肃恒回答：“嗯。”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她骂你了？”墨城疑惑道。
肃恒抬脚便踹过去，又被墨城轻松躲开，他不可思议道：“真骂你了？”
肃恒冷声回答：“没有。”
墨城追着问：“那你……”
肃恒打断他：“回去自罚负重跑十公里。”
墨城停住脚步，哀嚎道：“为什么罚我！”
又追上去求饶：“我错了，能不能……”
肃恒冷漠加码：“十五公里。”
墨城跪倒在地，面目狰狞地捶打空气，等人走远了才小声报复：“祝愿你明日就被陛下厌弃！”
……
京中流言发酵了三日，越传越离谱，传到先帝下葬那日，温昭一身缟素亲自扶棺，自正午出发，从太极殿开始，一路步行至帝陵，到达帝陵山脚处，已近黄昏时，谣言与现实重合，在帝陵的第一道正门门口，宽大的牌楼顶部所嵌之牌匾突然坠落，直直朝着温昭的头顶砸下。
立于温昭身后的玲珑和肃恒同时飞身而上，又同时抬脚飞踢，将坠在半空的牌匾踹飞出去，撞在远处坐卧的石兽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木匾破碎，碎屑飞溅，立于女帝身后的一众官员与宫人齐齐下跪，特别是工部负责修缮帝陵的那几个，几乎要吓破了胆，拼命磕头解释道：“陛下，这帝陵上下的安危我们一直都很重视的，这顶上的木匾也是前几日才重新固定过一遍的，非是我们玩忽职守，定是有奸人从中作梗啊陛下。”
温昭没有急着问责，她抬头往上看，牌楼正中的额枋好似遭遇过破坏，链接牌匾处有明显的撕裂痕迹，牌匾飞出之后，还有红色的如同血迹一般的液体透过额枋渗出，顺着小额枋滴落下来。肃恒仗着身形高大，想要抬手挡在温昭的头顶，用手掌去接，却被玲珑不知从哪取了一盏瓷杯出来，踮着脚盖在他的手掌上面，抢先一层接住了这些液体。
温昭后退两步，两人也跟着后退，玲珑先是识别了杯中的液体，又跑出去检查了牌匾的连接处，才跑回来同温昭汇报：“主人，是有人先用浓盐酸腐蚀了额枋，又用乙醇混合了其他带红色的颜料水浸泡了支撑牌匾的榫卯结构，后用一根麻绳虚拽，您刚刚路过时，麻绳也正好被两种液体同时腐蚀断裂，致使牌匾支撑力遭受破坏，从而坠落。”
温昭感叹：“这国师不愧是炼过丹药的，还能把浓盐酸研究出来呢。”
又看向肃恒：“这种液体不能用手去接，会受到腐蚀的，知道了吗？”
肃恒完全没听懂，他木着一张脸看着温昭，似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还不等他张口，远处便传来一句刺耳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正看到许久未见的国师立于帝陵二楼阳台处望过来，厉声道：“大胆妖孽，还不立即显现原形！”
话音刚落，便有微风吹起，一只乌鸦立于帝陵之上发出一声嚎叫，国师抬手一挥，一道火龙便直直朝着温昭飞来。
温昭不退不避，一众禁军迅速围挡于女帝身前，正要弯弓搭箭，便看到玲珑瞬间飞身而出，一条长鞭灵活飞起，于半空中将那道火龙狠厉的抽偏出去，随即又是一声箭啸，自肃恒手中的弯弓飞出，追过去咬着火龙的龙头一路前进，将其冲砸在远处的山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使得火焰瞬间高涨，破碎，蔓延，又降落。
而后下一刻，所有箭头齐齐对准了立于二楼阳台的国师。
夕阳慢慢落下，夜幕即将降临，周围提前点起火把，国师一身仙风道骨立于高处，又是一声暴喝：“妖孽，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隔了几十米远，温昭懒得喊，她从空间里摸了一个小型扩音器出来，把收音器放在下颌，温声道：“来吧，说说你除了这些害人的下作手段，还有什么真材实料没有亮出来。”
远处的国师神色微变，连同跪在温昭身后的众官员也瞪大了双眼，偷偷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试图寻找她声音突然变大的关键。
温昭被禁军守护在包围圈里，露出一个微笑，催促他：“来啊。”
国师怒目而视，壮怀激烈：“吾乘天命，司通鬼神。能聆苍穹之语，可驱风雨雷电，亦有火眼金睛，能辨妖魔鬼怪。
昨夜斗转星移，乃是昊天降谕，今日帝陵意外，也是上神明示，证明汝乃妖邪，不宜染指皇位，若汝强行嗣位，则将山河崩裂，万民罹难。此非人意，实乃天罚！
今奉玄穹敕令，代行天道——当于此地收汝神魂，绝尔僭越之命，以安天下苍生！”
一番慷慨激昂，正卡着太阳坠落的时辰，话音落，暮色至，有风而起，周围山崖突显火光，几十支火箭搭在弓上，随着国师一声令下，齐齐朝着温昭飞来。
跪坐在温昭身后的众官员连滚带爬地往后撤，让出路来使得更多的禁军举盾而至，弯弓回击。
温昭自箭林火雨中屹然不动，轻笑出声，她好奇的声音被放大再放大：“你说你能聆听神谕，能呼风唤雨，那为什么不直接召唤一道天雷下来将朕劈死，而是带了这些普通人，拿着普通弓箭，来攻击朕啊？”
国师的脸色隐在黑暗中，与她遥遥对望，也笑：“别急，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