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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加入749

    秦岳最后那句话,像一枚冰冷的楔子,钉入了范剑意识的深处。无人能够窥探全貌——这既是警告,也是某种令人绝望的定论。范剑忽然明白了秦岳,乃至整个749局对“终焉”那种混合着崇敬、依赖与深层畏惧的情感从何而来。面对一个无法理解、无法衡量、甚至无法“窥探”的终极存在,渺小的人类本能除了服从与敬畏,还能剩下什么?

    洞穴内的作业接近尾声。队员们沉默而高效,所有的监测设备都已就位,幽幽的指示灯如同守墓者的眼瞳,替代了昔日古阵的微光。秦岳指挥着两名队员,用特制的合金桩和纳米纤维网在“仙人墓”核心区域外围建立起一道物理与能量双重隔绝的屏障,上面749局的徽记在冷光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范剑抱着失去灵性的扁盒,跟着队伍向外撤离。穿过被终焉力量抚平后异常稳固的甬道,重新呼吸到山腹外清冷潮湿的空气时,他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外界的夜色依旧浓稠,星光黯淡,但那种压在心头的、源自地底深处的污秽与疯狂的低语已彻底消失。群山沉默,仿佛刚才那场险些撕裂大地的危机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有怀中扁盒冰冷坚硬的触感,和灵魂深处残留的那双三角眼的影像,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回到临时营地,后续处理与报告工作迅速展开。范剑作为关键当事人之一,被要求配合进行详细笔录。面对记录员冷静专业的询问,他尽量客观地描述了扁盒的异动、古阵的崩溃、凶螭的显现,以及最终“终焉”出现的全过程。当谈及终焉时,他的语言不可避免地变得匮乏而谨慎,只能用“无法形容的力量”、“绝对的掌控”、“瞬间的逆转”这类词汇模糊勾勒,记录员也并未深究,似乎对此早已习惯。

    “关于‘终焉’局长的具体细节,属于最高机密范畴,非必要不记录。”记录员平淡地解释,“你的描述中关于事件因果和结果的部分已经足够清晰。”

    笔录完成后,范剑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帐篷里休息。他毫无睡意,只是将扁盒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描画着上面模糊的纹路。祖父范淮南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与那本《舆地杂录》中艰涩的记述、父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叹息交织在一起。扁盒是钥匙,是桥梁,也是……祭品吗?它的“灵”是否在铸造之初,就预见到了这为“义”而殒的终局?祖父他……又是否知晓,这最终会引来那样一位存在?

    帐篷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秦岳的声音响起:“范剑同志,方便吗?”

    “请进。”

    秦岳掀帘而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份封好的文件袋。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与沉稳。

    “初步报告已经上传。地脉监测显示完全稳定,古阵在新的‘框架’下进入深度休眠,能量读数归于背景水平。‘凶螭’的残留意识被彻底封镇,无泄露风险。”他简洁地通报了情况,然后将文件袋递给范剑,“这是关于此次事件的保密协议,以及你作为临时协助人员的贡献认定与后续安排。扁盒……按照局长的指示,其‘功’已录。它本身已无异常价值,你可以选择保留作为家族纪念,或者交由局里统一保管。”

    范剑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问道:“秦队长,局长他……平时都在哪里?我是说,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

    “很平常?”秦岳接过话头,在范剑对面坐下,神色复杂,“坦白说,我不知道。局长行踪莫测,他的层级远非我能接触。局里有专门负责与他联络的‘通道’,但只有最重大、最棘手、常规力量完全无法处理的事件,才会尝试‘申请’局长介入。而是否介入,何时介入,以何种方式介入,完全取决于局长自身的判断。就像今天,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感知到这里的情况,又为何恰好在此刻降临。”

    他看了一眼范剑膝上的扁盒:“也许和你家这件器物最后的爆发有关,也许和那古阵的崩溃有关,也许……只是局长恰好‘看’到了这里。没有人能揣测他的意图和行动逻辑。”

    “那关于他的那些传说……”范剑迟疑道。

    “有些有据可查,比如他镇压局内早期叛乱、单手打穿数位宿老的战绩,在高层档案里有简略记载。至于更早的,与古老存在‘融合’的说法,来源模糊,但被几位最早的创始成员默认。还有更多……是流传在局内各个角落的碎片。”秦岳压低了声音,“有说他曾孤身踏入某个维度重叠点,将一片即将侵蚀现实的‘鬼域’连根拔起,彻底湮灭。有说他曾在南海深处,与一尊苏醒的、被记载于上古神话中的‘伪神’对峙,最终令其重新陷入永眠。甚至……有未经证实的低语,说他并非我们这个‘世代’的存在,他的时间线与我们不同……”

    秦岳摇了摇头,止住了话头:“这些听听就好。记住,面对局长,唯一正确的态度就是保持绝对的敬畏与服从。他是规则的守护者,也是规则的化身。任何试图探究、挑战、甚至仅仅是过度好奇的行为,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今天你能近距离看到他出手,已经是极其罕见的际遇。珍惜这份际遇,但不要试图深入。”

    范剑默默点头。他想起终焉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平静无波,却仿佛洞悉了他血脉中流淌的所有秘密,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角落。那眼神中没有警告,没有威胁,只是一种纯粹的了然,而这种了然本身,就是最大的威慑。

    “我明白了。”范剑深吸一口气,“我会签署保密协议。至于扁盒……我想留下它。”

    “可以。”秦岳站起身,“你的贡献评估不错,局里可能会对你发出正式邀请。当然,你可以考虑。不过在此之前,关于你祖父范淮南先生的一些遗留信息,或许局里的档案库能提供一些新的线索。这算是此次合作的额外回馈。”

    范剑心中一动,这无疑是他无法拒绝的提议。

    几天后,所有现场处理完毕,临时营地撤销。范剑跟随秦岳等人返回了749局位于某省的区域总部。在履行完一系列手续后,他被允许在受限权限下,查询部分关于范淮南的非核心档案。

    在冰冷的档案阅览室里,范剑面对着一个经过筛选的界面。泛黄的扫描文档、零散的任务记录、几份语焉不详的评估报告逐渐拼凑出一个更加立体,却也更加神秘的祖父形象。

    档案证实,范淮南确实是749局早期非常特殊的外部顾问之一,专精于古风水地脉与异常地理现象。他参与过数起重大隐秘事件的调查,提供了关键线索,尤其擅长利用家传技艺定位和安抚因各种原因躁动的“地灵”或“古阵”。扁盒在档案中被称为“地钥”,被标注为“疑似具有高维度空间定位及古老能量协议共鸣特性的传承器物”,危险等级评估却不高,备注是“灵性内敛,非特定条件不可激发,与持有者血脉存在深层绑定”。

    其中一份距今约四十年前的报告引起了范剑的特别注意。那是一次针对西南某地大规模“地陷”与“幻听”事件的调查。报告中提到,范淮南在使用了“地钥”进行深度探测后,曾对当时的小组成员(其中一位后来成为了局里的高层)有过一段私下的、未被正式记录的谈话片段。那位高层在事后补充的备注中写道:“范顾问提及‘锁’与‘钥匙’的永恒循环,认为某些古老的镇压体系并非终结,而是漫长等待的一部分。‘地钥’可能不仅是钥匙,也是某一重‘锁’的确认信号。他表现出对某种‘终极回收机制’的隐忧,但拒绝进一步阐述,称‘知晓本身即可能触发’。”

    终极回收机制……

    范剑盯着这几个字,后背泛起寒意。他想起终焉降临时的场景,想起他那绝对的力量和淡漠的态度。难道祖父担心的,就是类似的存在?扁盒的灵性爆发,是否就是那个“确认信号”,最终引来了“终极回收机制”——终焉局长本人?

    档案无法给出答案。关于“终焉”的直接信息,在这个级别的查询中一片空白,只有最高权限的加密标识。

    离开档案室时,范剑的心情更加沉重,却也似乎解开了一些心结。祖父并非普通的学者,他行走在常人无法想象的边缘,守护着一些沉重的秘密。扁盒的使命,或许在六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注定。

    秦岳在走廊里等他,递给他一个特制的通信器。“你的临时权限已经关闭。这是局里对外围协作人员的一种联络渠道,非常规情况下可以使用。另外,正式加入的邀请函会在评估完成后发出,你有足够时间考虑。”

    范剑接过通信器,入手微沉,表面光滑如镜,映出他自己复杂的面容。

    “秦队长,最后一个问题,”范剑抬起头,看着秦岳,“局长他……有敌人吗?像他那样的存在,难道就……”

    秦岳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甚至带着一丝范剑从未见过的凝重。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走廊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有。”秦岳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仿佛这个字本身就带有某种禁忌的分量,“但关于‘他们’……是比局长更深、更暗的禁忌。那不是我们现在能谈论,甚至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范畴。记住,范剑,有些深渊,连凝视的资格都没有。局长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在阻挡着一些东西。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维护好我们能理解的这一层面的秩序。”

    他拍了拍范剑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回去好好生活。今天之后,你眼中的世界可能已经不同了,但日子总要继续。保重。”

    范剑离开了749局那栋看似普通、实则深不可测的建筑。回归日常的生活,阳光、街道、人群,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怀里的扁盒依旧冰冷,但它所连接的那个诡谲、宏大、充满未知力量与危险的世界,已经在他生命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再也无法弥合。

    夜晚,他独自坐在书房,翻看着那本《舆地杂录》。泛黄的书页上,那些曾以为荒诞不经的记录,如今看来却可能隐藏着惊人的真相。祖父的笔迹时而凝重,时而潦草,仿佛在记录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段之前未曾特别注意的、用极淡的墨迹写下的边注上,字迹颤抖,几乎难以辨认:

    “……锁非为永封,实为标记。钥非为启门,实为呼引。循环往复,以待终至。彼至之日,万籁俱寂,因果收束。或为终结,或为……伊始?吾不敢深究,唯愿此钥永眠。”

    范剑的手指抚过“终至”二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终至……终焉?

    所以,祖父早就知道。知道这扁盒(地钥)的终极作用,可能就是为了在某个临界点,“呼引”来某个“终至”的存在。而这位存在降临之日,便是“万籁俱寂,因果收束”之时。终结,亦或伊始?

    他想起终焉那双平静的三角眼,想起那举手投足间重塑规则的绝对力量,想起秦岳讳莫如深的警告——“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在阻挡着一些东西。”

    终焉,是终结者。

    但他所终结的,究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混乱,还是某个更大、更古老循环的一环?

    他所阻挡的,又是什么?

    扁盒已“殒”,灵性消散,它的使命似乎已经完成。

    但范剑知道,他与那个世界的联系,或许才刚刚开始。终焉的身影,已经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烙印在他的命运里。而山岳之后,是更浩瀚、更未知的黑暗苍穹。

    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仿佛在印证着那句古老的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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