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怎么赌？”
苏月薇的声音依旧如极地冰川般寒冷，但她那原本已经迈向大门的脚步却停了下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冷剑。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面对一个如此挑衅且荒谬的挑战时落荒而逃。在她看来，拒绝这场赌约，无异于承认自己对科学真理的捍卫不够坚定。
“很简单。”林凡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抵住下巴，眼神中透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淡然，“你带领你的团队，动用基地里最好的设备，完全、彻底、不折不扣地按照我配方上的工艺进行实验。如果失败了，我不仅会向你和你的团队公开道歉，承认我是一个沽名钓誉的骗子，还会主动向张叔叔申请撤销我的总工程师职务，从此消失在科研界。”
这个赌注，不可谓不重。对于一个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这等于是赌上了自己的整个政治生命和职业生涯。
“那如果……侥幸成功了呢？”苏月薇的唇边泛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她甚至觉得“成功”这个词用在这里都是对热力学定律的侮辱。
“如果成功了，”林凡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语气不带一丝波澜，“从今往后，在‘雷霆’项目里，我的任何指令，你和你的团队都必须无条件执行。我不需要你的建议，不需要你的质疑，我只需要你的服从。明白吗？”
“好，我赌了。”苏月薇几乎是咬着牙应承下来。
在她眼里，这根本不是什么赌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处决。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当那些冰冷的实验数据像耳光一样抽在林凡脸上时，他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种让人厌恶的淡定。
赌局就此立下，基地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苏月薇展现出了她身为顶尖科学家近乎疯狂的执行力。她连夜调集了基地内最精锐的材料学团队，接管了那间造价昂贵的超导材料实验室。尽管她内心深处对那张配方嗤之以鼻，但在实验操作上，她严谨得像是一台精密仪器。每一个元素的称重、每一段升温曲线的设定，都严格遵循着林凡给出的那个“臆想作品”。
然而，现实却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残酷。
第一次实验，在“原子对撞烧结”进入初始阶段时，反应炉内就传来了沉闷的震动。原本应该在特定轨道排列的原子由于能量失衡，瞬间崩塌。当苏月薇打开炉门时，里面只有一团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废渣。
“失败了，博士。”副手扶了扶护目镜，语气中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无奈，“材料的热力学性质极不稳定，根本无法在常温下维持固溶态。”
苏月薇面无表情，只是在电子记录本上冷冷地写下一行字：“理论模型漏洞百出，材料相变逻辑断层。”
她不信邪地微调了几个在允许范围内的操作参数，紧接着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尝试。
第二次，烧结炉内部发生了小规模的能量喷发，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第三次，材料在冷却过程中直接裂解成了粉末。
第四次，第五次……
随着实验一次次失败，实验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那些原本对林凡就心存疑虑的团队成员们，开始在私下里发泄不满。
“这简直是在胡闹，那些稀有元素比黄金还贵，就这么被他烧成了垃圾。”
“什么总工程师，我看就是个写科幻小说的。苏博士也是，干嘛陪一个外行疯？”
“常温超导？我看是常温笑话还差不多。”
苏月薇始终一言不发，她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一连三天，她不眠不休，几乎是把自己钉在了实验台前。这种失败的挫败感并没有让她动摇，反而让她对林凡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她认为林凡不仅是在羞辱她，更是在践踏科学的尊严。
“够了！”
当第六次实验的结果依旧是一炉毫无价值的熔融金属块时，苏月薇终于爆发了。她猛地将手中的数据采集板重重地摔在实验台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实验终止！所有数据即刻封存！”她转过头，声音因为疲惫而略显沙哑，却透着一种决然的冷厉，“我现在就去找张院长。告诉他，这个所谓的‘雷霆’项目，从根子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是在浪费国家的科研经费和我们的生命！”
团队成员们如释重负，纷纷开始整理设备。苏月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白大褂，正准备拨通内部通讯频道。
就在这时，实验室厚重的气密隔离门发出“滋”的一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林凡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练的深蓝色工装，神清气爽，步履稳健，仿佛这三天的焦虑与他毫无关系。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此时疲惫不堪的实验团队眼中，显得尤为刺眼。
“林总工程师，你来得真是时候。”苏月薇冷笑着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你的‘艺术品’我们已经领教过了。六次实验，六次彻底的失败。事实证明，你的配方除了能制造一堆昂贵的工业垃圾外，毫无用处。现在，请履行你的诺言，滚出这个基地。”
林凡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他径直走到中央控制台前，目光扫过那些失败的数据记录和残存的废渣。
“失败是成功之母，苏博士，如果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恐怕很难定义未来。”林凡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苏月薇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你还想狡辩？”苏月薇气极反笑，“数据不会撒谎，物理定律更不会！你的原子对撞工艺根本无法形成稳定的晶格结构！”
“那是因为你们在操作时，犯了一个教科书式的错误。”林凡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虚拟显示屏上飞快地点动起来，调出了刚才第六次实验的波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