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家门半开着。
一台老式缝纫机吱呀吱呀作响。
在这个闷热烦躁的午后,让人心底无端生出一丝平静。
张代荷推开半掩着的门,抬脚走在蜿蜒的小路上。
张寡妇家的院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别人家种满了菜,满是鸡屎。
她家的,角落里种了海棠花,在阳光下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气。
却依旧香味十足。
“有人吗?”张代荷抻着脖子朝里面喊道。
张寡妇停下踩缝纫机的动作,撑起老式窗户,流萤般的眸子看向张代荷,自带风情。
这是张代荷第二次见到张寡妇。
饶是她,也不免为这样一张脸呼吸一窒。
太美了。
美到她一个女人,根本生不出嫉妒之心。
“是你呀~”张寡妇吴侬软语轻笑。
甜甜的,让人心生好感。
张代荷点点头,抬脚进了屋。
在缝纫机对面旧沙发坐下,旧沙发上盖着一块白布,几块木板拼接的桌子上放了一束花。
整个房间透着一股积极向上生活的气息。
“我来找你,你猜到了吧。”张代荷抬起杯子小口抿着咖啡。
张寡妇嘴角微勾,点头。
她长长的头发用发簪挽起,额前碎发随风微微起伏,温婉而又不属于这个年代。
“我们合作吧。”张代荷简洁明了道。
张寡妇微愣,“你想好了?”
张代荷点头:“我打算……”
俩人话还没说完,陈江河李金花推门而入,弄出的巨响打断了两人的话。
李金花冲进来,没看到原本想象中张代荷和男人苟合的丑态,脸上僵了僵。
又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荷花,以后不许和张寡妇来往,跟我回家。”李金花厉声道。
张寡妇的脸瞬间煞白,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旧沙发上的步,抓出两条抓痕。
却又无奈松开,低低地看着眼前的一个聚焦点。
她没看任何人,只是背过身去。
背影莫名看起来有些孤寂。
张代荷眉头微蹙,“妈,我是找晚雪做生意的,你干啥呢。。”
张寡妇,原名张晚雪。
丈夫死后,从此没人叫她晚雪,她只是张寡妇。
再次听到自己的名字,
张寡妇鼻头忽然就酸了,肩头抖动,眼泪不自觉往下掉。
她抬手擦掉眼泪,转过身笑道:“我给你们沏茶。”
李金花打掉她手里的茶具,没好气道:“谁要喝你的脏水,没准你那水是哪个野男人给你挑的,我嫌脏。”
李蓉蓉张了张嘴,纠正道:“姑,用挑的是粪水,我们喝的水不用挑啊。”
……
此处无声胜有声!
张寡妇愣在原地,小脸没什么表情,只是麻木。
似乎对这一切早就司空见惯了。
张代荷拦住李金花:“李金花,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
李金花怂了一下,可一想到张寡妇会带坏张代荷,又立马精神了。
“反正你只要不和张寡妇来往,不杀人放火,不离婚,以后我们家都听你的。”
她是为了张代荷好。
居然不领她的情。
李金花本来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想一想,又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也就不存在什么委屈。
张代荷淡淡看着闯进来的几人。
呵——
这算哪门子的听她的啊。
张代荷冷声打断她的话,“我以后要跟张寡妇一起做生意,我保证能赚钱,所以是为了钱还是为了面子,你们自己想清楚。”
“要是不准我赚钱,以后几个孩子吃喝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不管了。”
陈江河张了张嘴,小声道:“荷花,就不能有第三个选择吗?”
既能赚钱,又不和张寡妇来往的那种。
张代荷眉眼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陈江河挠了挠头。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脚步不自觉后退两步。
李金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缩在自己身后的李蓉蓉和陈江河。
咬咬牙,只能自己迎着狂风前进。
“荷花,你就听妈一句劝吧,不是我们非不给你跟她玩,主要是村里闲话太可怕了。”
“流言能杀死一个人啊,之前有个跟张寡妇玩的好的,结果被村里闲话说的实在受不了了,自杀了啊。”
李金花说着,自己都有些后怕。
村里传言,是张寡妇吸干那人身上的精气,所以才意识不清醒跳河了。
张代荷:?
好家伙,直接在人家面前撕开人家的伤口,再撒两把盐巴。
真是……好厉害的杀人技。
“你都说了是流言,那肯定是假的吧。”张代荷反问道。
李金花张了张嘴,很想说她是作为过来人给的建议。
但想了想,自己名声也不咋好。
张代荷一锤定音,“既然这样就听我的,以后张寡妇也会随时去我们家,你们谁怕了,就站出来。”
李蓉蓉小心翼翼举起手。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李金花面露微笑。
孺子可教也!
李蓉蓉“嘿嘿”道:“嫂子,我能不能跟着她……张晚雪学穿搭啊?”
李金花:?
十分生气。
张代荷赶紧道:“别气,气中风瘫了没人理你。”
李金花那口气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憋得她看见陈江河这个闷葫芦就来气。
“蓉蓉,你想以后村里的人也说你的坏话吗?”李金花纠正道。
李蓉蓉看着张寡妇那张清水出芙蓉的脸,咽了咽口水。
“姑,不是我非要这样,实在是她的美貌绑架了我啊。”
这件事最终以张代荷的坚持告终。
几人走后,张代荷断后。
张寡妇站在门口,面带微笑。
“没想到,你还真的要跟我做生意,那天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
她语气飘忽,有些不真实。
张代荷轻笑:“人生在世,钱最重要啦。”
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她身上,像镀了层柔和的光影。
张晚雪伸手握了握,眸子带着秋水,轻笑道:“我看见光了,舀来看看……”
张代荷走进光里,背对着她挥挥手。
潇洒离开。
听到吱呀一声,张代荷知道张寡妇关门了。
这才赶紧跑到阴影下。
头皮都晒掉了好几块。
回到家,李金花正在炕头上哄几个孩子睡觉。
陈江河正咬着笔头看书,李蓉蓉将扎好的辫子拆了又扎。
扎了又拆。
反复好几次,直把头发搞罢工才肯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