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花:?
李蓉蓉:……
难道你不是?
张代荷轻咳掩饰心虚,抬头直视面前两人,指着李金花开口道:
“胡说,来,你来说,我刚才问了张大妹什么?”
李金花像个知道正确答案的小学生,腰板瞬间挺直,信心百倍:
“你问了隔壁老王家老母猪强了张寡妇家的公猪的——细节。”
李蓉蓉跺脚:“哎呀姑,你说什么呢,人家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
然后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李金花:
细节很重要!
张代荷打断两人:“我问的明明是麦乳精价格。”
李金花左看看又看看,反正只要她不尴尬。
她撇撇嘴反驳:“麦乳精一罐十块钱,还要票才能买,我们哪有那种精贵的东西啊?”
“别人都有奶水,你要不行,多喝点鱼汤再催催。”
李金花嘴快,一咕噜说完。
目光触及张代荷吃人的眼神,又找补道:“我也不是要说你,只是我们哪有钱买那个啊?”
“再说羊奶肯定够的,先喝着羊奶,再配点米粥,总能养活的。”
张代荷轻“嗯”一声,没做辩驳。
傍晚,饭后。
灶门上掺一锅水,用锅的余温热着,待会儿用来洗漱。
陈江河几人手里找了点轻松活计干着,
坐在大树下乘凉。
张代荷惬意地享受着这个年代没有任何一丝污染的乡下晚风,吹着吹着竟有些微微睡意,缓缓闭上眼。
正准备小憩,孩子哭声准时响起。
陈江河放下手中编的草笼子,快步起身。
不一会儿,小木板上齐齐躺着六小只。
李金花忙着换尿布,陈江河忙着挤羊奶,李蓉蓉忙着哄孩子。
张代荷忙着……
嗑瓜子吹晚风。
李蓉蓉苦着脸:“嫂子,我终于明白后妈难当了,养孩子真是麻烦。”
张代荷点头附和:“放心,亲妈也难当。”
李蓉蓉揉了揉眼,看见嫂子还是在嗑瓜子。
难道是因为生完孩子,牙不好嗑瓜子,所以亲妈难当?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张代荷。
另一边,陈江河端了个大碗去挤奶。
这几天山羊每天被迫产出超额量,现在一看见陈江河,山羊就开始烦躁不安。
在羊圈里哭天抢地,一度躺地装死,拼命护住自己孩子的微末口粮。
奈何,反抗不过可恶的人类。
……
陈江河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得多少奶水。
最终只好端着半碗,败兴而归。
他刚走,边上的小羊飞快凑过去,含住最后一滴即将掉在地上的羊奶。
其他五只没抢到奶喝的小山羊:?
呜呜……可恶!
羊奶煮开,放凉,再用勺子给孩子一点点喂。
半碗奶,一个孩子一口碗底见空,扯开嗓子继续嚎。
陈江河抹了一下头发,看着六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蹲在角落里不吭声。
母山羊看了眼身后不停舔她屁股的六只小山羊,头埋进草堆,一哞不发。
……
李金花丢下手里辣椒:“荷花啊,你还没奶吗?”
“要不让孩子嘬两口,就有了,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阵晚风过,寂静无凉意。
李蓉蓉小声道:“姑,我嫂子好像睡着了。”
话刚落,震天响的呼声回荡在平平无奇的小院里。
李金花走到陈江河身边。
陈江河仰起头,还以为老母亲想到了解决孩子奶粉问题的方法,脸上绽放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
有妈妈就是好。
李金花在他边上蹲下,一言不发。
毁灭吧!
……
半碗羊奶下肚,几个孩子暂时酣睡。
但陈家孩子奶水不足的消息,却在短短半柱香时间内传开。
慕名而来、看戏而来者络绎不绝。
刘孟芳提着家里唯一的十个鸡蛋,第一个敲响了陈家的小破门。
她抬起手,看了眼低矮的门,蹲下身优雅地敲了两下。
然后看向李金花几人,面露微笑。
陈江河、李金花和李蓉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都不想去开门。
主要压根没门可开。
李金花看了眼抬脚就能跨过去的木板破门,很想说:“你直接跨过来不就行了。”
本着来者是客原则。
她来到刘孟芳身侧,抬脚跨了过去。
眼神在刘孟芳和小破门之间来回扫视。
刘孟芳受宠若惊:“哎哟,金花婶子还劳烦你来接我,多不好意思啊。”
李金花:?
……
刘孟芳表明心意,等着陈家对她感恩戴德。
李金花讪讪道:“你家都九个孩子了,能再养得起一个?”
刘孟芳不以为然:“我大女儿14了,刚跟隔壁鲁村鲁大脚丫子相看,彩礼这个数呢,养得起。”
她伸出五个胖乎乎的手指,十分嘚瑟。
李金花翻了个白眼:“五十够干啥的,买两罐麦乳精就没了。”
再说,也不怕你闺女得臭脚丫。
刘孟芳没好气道:“屁的五十,老娘的女儿彩礼五百呢,九个女儿那也是5000多呢。”
五千,那可是笔巨款了。
李金花一时词穷,不知道说啥。
疯狂示意身后的李蓉蓉和陈江河两人。
那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看她。
李金花无奈,讪笑:“那不然……”
院子里站着一堆人,等着看老陈家把孩子送出去。
张大妹目光如炬,紧紧跟随事件中心人物的任何表情言语,方便出去跟人家讲细节。
不过没她看老王猪怀崽那般细心。
当时她可是差点就爬进猪圈……
咳,话说回来,刘孟芳掀开黑布露出十枚鸡蛋。
“以后那孩子跟我们姓李,这鸡蛋就当做是买断跟你们家的缘分,咱两家当亲戚处,谁也不为难谁。”
她这番话情真意切。
李金花舍不得孙子,但底气不足。
照这样下去,孩子没准真会被饿死。
儿媳妇没奶,又不能强逼她,万一离婚,儿子更找不到更好的。
刘孟芳丈夫李超黄三代单传,肯定会对她孙子好的……
思及此。
李金花咬牙:“那行吧,你挑一个抱走。”
刘孟芳将鸡蛋塞给李金花,喜笑颜开:“谢谢婶子了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陈江河头深深埋进两手间,一滴泪无知无觉流下。
他没本事啊!
都怪他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