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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一股清泉

    与回鹘盐商的交易敲定后第五天,朔方城迎来了第一场真正的危机——不是外敌,不是沙暴,而是水源。

    井水突然变少了。

    头天夜里打水时,辘轳放下去还能听见清晰的落水声,第二天清晨再打,木桶触底的声音变得沉闷,提上来的水只有半桶,浑浊不堪,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将军,井要干了!”赵小乙从井台上跳下来,脸色发白。

    李昭快步走到井边,探头往下看。井底那点水光暗淡得很,水面至少下降了三四尺。他捡了块石头扔下去,“噗通”一声闷响,水花很小。

    “昨天用了多少水?”他问。

    王猛迅速清点:“浇地用了十二桶,煮汤用了八桶,人和马喝了大概五桶……总共二十五桶左右。”

    二十五桶,按每桶二十斤算,不过五百斤水。对于一口深井来说,这个用量不该造成水位如此急剧的下降。

    “把辘轳拆了,我下去看看。”李昭说。

    “将军不可!”王猛拦住他,“您伤口刚结痂……”

    “让吴伯给我看看。”李昭转头,“吴伯,您老下去过,下面什么情况?”

    吴伯正蹲在井台边,用手捻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泥沙。他眉头紧皱:“这沙不对。正常的井沙是黄褐色,这沙发黑,还带股怪味。”他把泥沙凑到鼻尖闻了闻,“像……像沼气味。”

    李昭心头一沉。地下水被污染了?还是说这口井根本不是活水井,只是一个积雨的浅坑,靠沙暴后的积水维持?

    “不管怎样,得下去看看。”他说,“绳子。”

    这次没人再拦。绳子系在腰间,王猛和几个壮汉在上面拉着,李昭抓着井壁凸起的石块,慢慢往下滑。

    井壁是用青砖砌的,但年代久远,砖缝里长满了滑腻的青苔。越往下,空气越浑浊,那股硫磺和沼气混合的气味越浓。下到约三丈深时,李昭踩到了水面。

    水只到脚踝。他站稳,摸出火折子吹亮——火光在井底跳跃,照亮了周围。井壁在这里有个明显的转折,不再是垂直向下,而是向一侧延伸出一个黑洞洞的岔道,大约半人高,水正从那个岔道缓缓流出,流量很小,滴滴答答像漏水的屋檐。

    李昭弯腰,伸手进岔道摸索。岔道内壁湿滑,往前伸了约一臂远,指尖触到了硬物——是一块石板,堵住了通道。

    他用力推了推,石板纹丝不动。又敲了敲,声音沉闷,后面是实心的。

    这不是天然水道,是人工修建的引水暗渠,但被堵死了。

    李昭退出岔道,顺着井壁往上摸。在离水面约一人高的地方,他摸到了另一处异样——砖缝比其他地方宽,而且有新鲜的水渍。他凑近看,水渍是从砖缝里渗出来的,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上面!拉我上去!”他朝井口喊。

    回到地面,李昭浑身湿透,但眼睛发亮:“井没干,是引水的暗渠被堵了。但井壁上还有渗水点,说明附近有活水源。”

    “暗渠?”王猛不解,“这荒郊野岭的,谁会修暗渠?”

    “前朝守军。”李昭说,“他们不会只靠一口井供水。我猜这口井连着城外的水源,通过暗渠引水入城。但暗渠年久失修,被泥沙或者坍塌堵死了。”

    “那怎么办?”刘大问,“挖开?”

    “得挖,但得先找到暗渠的走向。”李昭环顾四周,“吴伯,您老懂不懂堪舆?”

    吴伯摇头:“木匠活我懂,风水我不行。”

    陈三忽然开口:“将军,我老家打井……有‘听水’的法子。”

    “听水?”

    “嗯,拿个空陶罐,倒扣在地上,耳朵贴上去听,能听见地下水流的声音。”陈三说,“水声大的地方,下面就有水。”

    李昭眼睛一亮:“试试!”

    人们立刻去找陶罐。朔方城废墟里陶器碎片不少,但完整的陶罐一个没有。最后还是赵小乙从城墙根一个老鼠洞里扒出来半个破陶瓮,瓮底缺了一块,但还能用。

    李昭把陶瓮倒扣在井台边,耳朵贴上去听。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什么也听不见。

    “我来。”陈三推开搀扶他的人,慢慢趴下,把耳朵贴在陶瓮上。他闭着眼,屏住呼吸,整个人像块石头一样静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过了约莫半刻钟,陈三睁开眼,手指向东北方向:“那边……有声音,像……像滴水。”

    “多远?”

    “说不准……但肯定不远。”

    李昭立刻起身:“王猛,带十个人,拿铁锹、镐头,往东北方向挖。每隔十步挖一个探坑,一尺深,看土色。吴伯,您带几个人,去把井底下那块堵路的石板位置记清楚,我们两头并进。”

    命令一下,人群分成两拨。一拨跟着王猛出城往东北挖,一拨跟着吴伯下井探查。

    李昭留在井台边,看着那半瓮浑浊的井水,心中焦急。水是命脉,没有水,一切计划都是空谈。

    晌午时分,王猛派人回来报信:“将军!挖到东西了!”

    李昭立刻赶过去。出城东北约百步,地上已经挖了三个大坑。第三个坑里,露出了一截黑乎乎的东西——是陶管,直径约一尺,管壁很厚,虽然破损严重,但还能看出人工修砌的痕迹。

    “是暗渠!”王猛兴奋地说,“顺着挖,应该能通到水源!”

    “继续挖!小心点,别把管子砸坏了!”李昭跳进坑里,亲自用手清理陶管周围的泥土。

    更多的人加入挖掘。顺着陶管的走向,他们一路往东北挖了约五十步,眼前出现了一片洼地——比之前挖根茎的那片洼地大得多,地上长着稀疏的芦苇,虽然枯黄,但说明这里地下水位高。

    洼地中央,有一个用石块垒砌的方形池子,大半被沙土掩埋。王猛带人扒开沙土,露出池底——池底铺着青石板,石板中央有个圆孔,那截陶管正从圆孔里伸出,连接着池子。

    “这是集水池。”李昭蹲在池边,仔细观察,“雨水或者地下水汇聚到这里,通过陶管流入城里的井。但陶管堵了,水进不去。”

    “将军,看这儿!”一个士兵指着池子边缘。

    那里有一道裂缝,清亮的水正从裂缝里渗出来,虽然缓慢,但源源不断。

    是活水。

    李昭伸手接了一捧,水清澈冰凉,尝了一口,甘甜,没有硫磺味。

    “找到了!”他站起来,声音有些发颤,“这就是水源!”

    人群爆发出欢呼。几个年轻士兵甚至跪在地上,对着池子磕头。

    “别高兴太早。”李昭压下激动,“水找到了,但怎么引回城里?陶管破损严重,得修。”

    “怎么修?”王猛问,“我们没陶匠。”

    李昭没说话,他走到破损的陶管前,仔细查看。陶管是分段烧制的,每段约三尺长,接口处用石灰和麻絮密封。年久失修,很多段已经碎裂,接口也松脱了。

    “能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刘大提议,“木头?竹子?”

    “木头会朽,竹子会裂。”李昭摇头,“最好还是陶管,但我们现在烧不出来。”他沉思片刻,“先清理管道,把还能用的段接起来。破损的地方,用石板和泥浆临时补上,虽然会渗水,但总比没有强。”

    “那井底下那块石板呢?”吴伯问。

    “两头并进。”李昭说,“王猛带人修外面的暗渠,吴伯带人下井,把堵路的那块石板撬开。注意安全,井底下可能有沼气,火把别靠太近。”

    任务分配下去,人们分成两拨忙碌起来。

    修暗渠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破损的陶管要小心取出,碎裂的残片要清理干净,还要挖开管道两侧的土,方便施工。王猛带着二十个壮汉,从集水池一直挖到城墙根,挖出了一条三尺深的沟。

    井底下的活更危险。吴伯带着三个胆子大的,轮流下井。那块堵路的石板嵌在暗渠入口,周围用石灰封死,非常牢固。他们先用凿子一点一点凿开石灰封口,再用木棍撬。

    李昭两头跑,既要指挥修渠,又要关注井下的进展。胸口的伤被牵扯得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

    傍晚时分,井底下传来好消息:“石板松了!”

    李昭立刻下井。吴伯和两个士兵正用木棍抵着石板,合力往外撬。石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碎石灰簌簌落下。

    “一二三,用力!”李昭加入,四人一起发力。

    “轰隆——”

    石板被撬开,向后倒去,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一股凉风从通道里吹出来,带着水汽的清新。

    “通了!”吴伯激动地喊。

    李昭举起火折子,往通道里照。通道约半人高,四壁用青砖砌成,虽然长满青苔,但结构完好。通道深处,能听见隐约的水流声。

    “我进去看看。”他说。

    “将军,太危险了!”吴伯拦住他,“里面不知道有多长,万一塌方……”

    “不会塌,砖砌得很结实。”李昭猫着腰,钻进通道。

    通道内很窄,只能弯腰前行。脚下是湿滑的青苔,头顶不时滴下水珠。越往里走,水流声越大,空气也越潮湿。走了约二十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更大的空间,像个地下蓄水池。池子中央,一股清泉从石缝中涌出,汇成一个小水潭,水潭里的水漫过池沿,顺着一条更细的暗渠流走,正是通往井底的方向。

    “找到了……”李昭喃喃道。

    这才是朔方城真正的命脉——一眼地下泉。前朝守军修建了复杂的引水系统,把泉水引到集水池,再通过陶管输送到城里的井。这套系统荒废了几十年,但泉水还在,从未干涸。

    李昭跪在池边,掬起一捧泉水。水清冽甘甜,在火折子的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他想起前世读过的史书,那些关于边塞军镇的记载,往往只提“屯田”“戍守”,却很少提及这些维系生存的基础工程。没有水,一切都是空谈。

    现在,水找到了。

    他退出通道,回到井底,朝上面喊:“拉我上去!”

    回到地面,李昭浑身湿透,但脸上带着笑:“井底有泉,水量不小。现在只要把外面的暗渠修通,水就能引进来。”

    “可是将军,”王猛从城墙根那边跑过来,满脸愁容,“陶管坏得太厉害,接不起来。用泥浆补的缝隙,一冲就漏。”

    “不用陶管了。”李昭说,“改明渠。”

    “明渠?”

    “对,从集水池到城墙根,挖一条明沟,用石板铺底,两边砌砖。虽然会蒸发,但至少保证水能流进来。”李昭说,“井底下的暗渠是好的,泉水会顺着流到井里。”

    “可是……明渠容易被沙土填埋,也容易被人下毒或者破坏。”王猛担忧。

    “所以要加强守卫。”李昭说,“等我们站稳脚跟,再慢慢修暗渠。现在,先解决喝水问题。”

    命令下达,所有人投入挖渠。从集水池到城墙根,约一百五十步,挖一条三尺宽、两尺深的沟。没有石板,就用夯土压实沟底,再铺上一层从废墟里扒出来的碎瓦片,防止渗漏。两边用土坯垒起矮墙,防止沙土滑落。

    这是重体力活,但没人喊累。水是希望,每个人都拼尽全力。

    天黑时,沟挖通了。王猛带人扒开集水池的出水口,清亮的泉水涌进沟渠,顺着坡度流向城墙根。在城墙根下,他们挖了一个沉淀池,泉水在这里稍作停留,泥沙沉淀后,再通过一个预留的洞口流入城内——这个洞口正好在井台下方,与井底的暗渠连接。

    所有人都聚在井台边,盯着那黑乎乎的井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井里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密集,像下雨。

    “水!水来了!”趴在井口的赵小乙大喊。

    李昭探头看去。井底,清亮的泉水正从暗渠出口涌出,迅速填满井底,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打一桶上来!”他命令。

    辘轳转动,木桶沉下,提起。满满一桶水,清澈见底,在火把的光下,像一桶碎银子。

    李昭舀起一瓢,喝了一口。

    甘甜,清凉,带着大地深处的气息。

    “是活水。”他说,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我们有活水了。”

    人群寂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跪地磕头,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捧着水瓢舍不得喝。

    吴伯老泪纵横:“三十年……三十年没喝过这么甜的水了……”

    陈三被搀扶着走过来,接过一瓢水,慢慢喝下。他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进水里:“弟弟……你喝到了……带盐的汤,还有……甜水……”

    李昭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一张张泪流满面却带着笑的脸,胸口的伤似乎都不疼了。

    水来了。这座城,真的活了。

    “今晚,所有人,管够喝。”他说,“但记住,这水是我们的命。从明天起,定量分配,节约用水。我们要用这水,浇地,煮盐,养活更多的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夜深了,人们围着井台,不愿散去。他们打上一桶桶水,洗脸,洗脚,甚至有人把破衣服洗了——虽然没肥皂,但清水洗过的衣服,透着干净的气息。

    李昭走到城墙边,望向东北方那片洼地。月光下,新挖的明渠像一条银色的带子,连接着集水池和朔方城。

    水来了。下一步,是粮,是盐,是铁。

    但至少今晚,他们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因为有了水,就有了根。

    这座荒废了几十年的边城,终于,有了第一股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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