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的手指触碰到那泪滴形宝石的瞬间,一股温润清凉的气息便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直透灵台。他下意识地握紧,冰凉坚硬的宝石贴在掌心,奇异的波动仿佛与心跳同频。
他退开两步,借着洞口光线仔细端详。链子不知是何材质,极细却坚韧无比,流光溢彩。而那枚翠绿宝石,更是神异——握持之下,心中因连日生死奔逃、遭遇背叛而产生的烦闷、焦躁、乃至对怀中女子产生的那一丝难以启齿的旖念,竟如同被清泉洗涤,迅速沉淀下去。头脑变得异常清明、冷静,思维运转的速度似乎都快了几分,对周围灵气流动的感知也敏锐了一线。
“这是……辅助静心、提升悟性的灵器?”许辰又惊又喜,眼中光芒大盛。这类辅助型灵器,不直接增强攻防,却对武者修行有着潜移默化的巨大裨益,其罕见与珍贵程度,往往更在寻常攻击或防御灵器之上!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就在他爱不释手、反复摩挲感受其中神异之时——
“嗯……”
一声极轻微、带着痛苦压抑的**从石壁边传来。
许辰浑身一僵,闪电般将项链塞入怀中贴身藏好,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同时足下发力,身形向后疾退数丈,直接退到了山洞入口附近,背部微弓,右手虚按腰侧,全身肌肉绷紧,灵力暗涌,一脸戒备地望向声音来源。
红裙女子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初时的迷茫迅速被清冷取代,她的目光落在了数丈外如临大敌的许辰身上。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流露出敌意或做出攻击姿态,反而异常沉默。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被撕裂、露出大片肌肤与包扎布条的衣衫,细长的柳眉不易察觉地蹙起,但当目光触及那包扎妥帖、隐隐透出青玉兰清冽药香的伤口时,蹙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
沉默在洞内蔓延,只有洞外隐约的风声。
“是你……救了我?”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虚弱沙哑,但已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清冷质感。这话问得有些多余,现场并无第三人。
“对,是我救了你。”许辰强调,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未消的余怒和明显的疏离,“两次。”
红裙女子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依旧隐隐作痛、散发着腐败气息的伤口上,低声道:“没用的。”
“什么没用?”许辰一愣,没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话。
“你用的灵药,品质不错,止血生肌确有效果。”红裙女子抬起眼,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血护法击伤我时,将一缕极其阴毒霸道的‘血煞阴毒’打入了我的经脉和伤口。此毒不除,会不断侵蚀生机,阻隔灵力,令伤口无法真正愈合,甚至逐渐腐蚀心脉。寻常灵药,解不了此毒。”
许辰闻言,脸上神色变幻。他看向女子苍白依旧、眉宇间隐现黑气的脸,又看了看她那包扎处隐约渗出的暗色血迹,心中那点因为“救人有功”和“得了项链”而产生的小小得意瞬间消散。他张了张嘴,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纠结之色,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那……要不……我用嘴帮你把毒吸出来?”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
红裙女子显然也愣住了,略显惊讶地看向他,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置信的情绪。
许辰瞬间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去:“我说笑的!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他懊恼地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疯了不成?为了一个刚刚还拿刀架自己脖子、来历不明、实力恐怖的女人,竟然冒出这种念头?用嘴吸毒?先不说这法子对那劳什子“血煞阴毒”有没有用,单是那过程……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对方胸前的伤口和裸露的肌肤,心头又是一阵乱跳,赶紧强行移开视线。
“咳咳……咳……”
红裙女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娇躯颤抖,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伤口,让她额角渗出冷汗。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指缝间却溢出暗红近黑的污血。
“噗——!”
终究没能忍住,她偏头吐出一大口黑血,落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腐蚀了地面的些许苔藓,腥臭之气弥漫。她的脸色在这一口血吐出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灰败,气息也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眼神都开始有些涣散。
“喂!你……你不要紧吧?”许辰大惊,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但脚步迈出一半,又硬生生顿住,警惕心依旧占据上风。
红裙女子喘息了几下,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她艰难地转动目光,看向自己右手手指上的那枚古朴储物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用尽力气,将它缓缓褪下。
“你……”她看向许辰,声音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托付般的郑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看来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她顿了顿,积蓄着最后的气力:“我有一事相求。若你……若你能答应,这枚戒指,连同其中之物,便权当谢礼。”
不等许辰回应,她便继续说道,语速加快,仿佛怕来不及:“请你……去一趟青灵宗。找到我师尊,或者任何一位长老,替我传一句话……就说:‘血神教余孽,血护法……已借水府血祭出世,望宗门……早做应对。’”
青灵宗?血神教?许辰心中凛然,这两个名字他隐约听过,皆是太商国境内的庞然大物。看来这女子身份果然不简单。
看着她气息奄奄、托付后事的模样,许辰心中那股别扭的愤怒和戒备,不知不觉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明明不久前还兵刃相向,此刻却要亲眼目睹她毒发身亡?而且,她临死前牵挂的,竟是向宗门示警,而非自身生死……
“你……真的没救了?”许辰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血毒……已侵入心脉……”红裙女子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苦笑,却未能成功,眼神中的光彩正在迅速流逝。
许辰看着她,脑海中闪过水府外她那惊天动地的一剑,闪过她与血护法对峙时挺拔如松的背影,也闪过她昏迷树下脆弱苍白的脸……他咬了咬牙,脸上挣扎之色更浓。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或许……我能试试救你。”
红裙女子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灰暗。连她都束手无策的绝毒,一个凝气境的小武者,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少年人不切实际的意气或怜悯罢了。她轻轻摇头,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要没了。
“横竖……都是一死。”许辰向前走了两步,语气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急切,“让我试一试,又能如何?万一……有用呢?”
红裙女子看着他眼中那抹罕见的坚持和认真(或许还有一丝不忍),心中某个冰冷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罢了,自己还有求于他,既然他执意要试……就由他吧。反正,结果不会更坏了。
“……你要如何做?”她闭上眼,又睁开,声音轻若蚊蚋。
“放心,”许辰见她态度松动,竟还有心思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试图缓和凝重的气氛,“我惜命得很,不会真的用嘴去吸的。”
说着,他不再犹豫,快步走到女子身前蹲下。在红裙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他已伸出手,右手掌心带着温热的体温,隔着那层薄薄的、沾血的破碎衣衫,稳稳地贴在了她左胸下方、伤口上方的心口位置。
“你!放肆……!”
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这个过于亲密且突兀的举动,让红裙女子瞬间羞怒交加,苍白的脸颊因气血上涌而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柳眉倒竖,便要斥责推开。
“别动!凝神!”许辰却陡然沉声低喝,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此同时,他全力运转起**吞噬帝诀**!
“嗡——!”
一股奇异而霸道的吸力,骤然自他掌心爆发!
红裙女子娇躯剧震,口中即将吐出的斥责瞬间噎住。她美眸圆睁,脸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侵蚀她心脉与生机的阴寒血毒,此刻竟像是遇到了克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拉扯、剥离,顺着两人接触的位置,源源不断地被抽离出她的身体!
这……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红裙女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向许辰的目光彻底变了。这个看似只有凝气境修为的少年,身上竟藏着如此不可思议的秘密?!
许辰此刻心无旁骛。吞噬帝诀霸道无比,可炼化万物能量为己用,这“血煞阴毒”本质也是一种极端凝练的阴属性能量,自然在其吞噬范围之内。他小心控制着吞噬的力度和速度,既要确保将毒素彻底吸出,又不能伤及女子本就脆弱的心脉。
随着血毒被不断抽离,红裙女子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眉宇间的黑气迅速消散,呼吸也渐渐平稳有力起来。而她体内残存的、精纯而磅礴的灵力,失去了血毒的压制,开始自发流转,温养伤势。
许辰这边,却是另一番感受。那“血煞阴毒”进入他体内后,立刻被吞噬帝诀狂暴地炼化、提纯,化为一股股精纯却略显阴寒的能量,汇入他的四肢百骸。血护法精心淬炼的毒素,能量等级极高,对他而言无异于大补之物。他的气息在吞噬过程中,竟开始稳步攀升,原本刚突破到凝气境四重不久的修为,迅速巩固,并朝着四重中期迈进!
当最后一丝顽固的血毒被彻底拔除、炼化,许辰的修为也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凝气境四重中期。他心中暗喜,这倒是意外之喜。
但戏要做足。
就在彻底完成吞噬的刹那,许辰眼神一凝,猛地一咬早已准备好的舌尖。
“噗——!”
他身体一晃,张口喷出一小口乌黑发臭的血液,正好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与红裙女子之前吐出的毒血混在一起,腥臭扑鼻。他的脸色也随之“恰到好处”地变得“苍白”了几分,气息“紊乱”起来。
“你……你怎么样?!”红裙女子体内剧毒尽去,顿感轻松,眼见许辰为自己“转移”毒素后吐血,心中猛地一紧,那份震惊立刻被强烈的担忧和一丝愧疚取代。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我……我没事……”许辰“虚弱”地摇头,声音“沙哑”,“毒……已经逼出来了……”他指了指地上那滩混合的毒血,然后仿佛力竭一般,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这一倒,角度和力道都“巧妙”至极。
他的脑袋,不偏不倚,正好埋入了刚刚坐直身体、伸手欲扶的红裙女子的……怀中。脸颊隔着残破的衣衫,贴在了一片温软滑腻之上,甚至能感受到其下充满生命力的柔软弹性和微微的心跳。
(许辰内心: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至少不完全是!我只是想装得像一点,免得暴露吞噬帝诀的秘密!这纯属意外!对,意外!)
红裙女子身体瞬间僵硬,整个人如遭雷击。从未有异性与她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一股强烈的羞意混合着陌生的悸动冲上头顶,让她耳根通红,大脑一片空白,竟然忘了第一时间推开他。
许辰“虚弱”地在她怀中“挣扎”了数息,充分“感受”了那份惊人的柔软与温暖后,才仿佛“恢复”了一点力气,“艰难”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逼毒后”的“疲惫”和“苍白”。
“抱、抱歉……”他“气息不稳”地说,“刚才……有点脱力。不过你放心,你体内的血毒,我已经……全部转移出来,并且逼出体外了。”他又指了指地上的黑血,证据确凿。
红裙女子这才如梦初醒,触电般向后缩了缩,拉开些许距离。脸上红霞未退,眼神躲闪,不敢与许辰对视。她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折磨她许久的阴寒与滞涩感确实消失了,灵力运转重新变得顺畅,伤口处的剧痛也减轻了大半,只剩下外伤的疼痛。这一切都告诉她,眼前这个少年,真的用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救了她一命。
“……谢谢。”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份清冷疏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其中夹杂着感激、震惊、羞赧,以及深深的好奇。
“不用谢我。”许辰摆了摆手,似乎恢复了些精神,“若非你攻击水府,牵制强敌,我恐怕早已死在里面。我们……算是扯平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子身上那破损严重、几乎衣不蔽体的红裙上,以及重新渗出血迹的包扎处,皱了皱眉:“你身上的伤需要重新处理,这衣衫……也实在没法穿了。”他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套干净的、他备用的黑色粗布衣衫(略显宽大),以及新的干净布条和一小瓶更好的外伤药粉,放在女子身旁的石头上。
“我出去守着,你尽快换药,换上干净衣服。动作快些,此地仍不安全。”说完,许辰站起身,不再多看脸色泛红的女子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山洞,身影消失在藤蔓之外。
洞内,只剩下红裙女子一人。
她怔怔地看着身旁的衣物和伤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胸前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灼热掌心贴附的触感,以及……那短暂却清晰的拥抱接触。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连脖颈和耳后细腻的肌肤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胸前包扎的布条,那里似乎还萦绕着少年为她敷药时留下的、混合着青草与阳光般的气息。良久,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开始动手解开发黑的旧布条,准备处理伤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洞口的方向,复杂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