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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袭闯营

    天光彻底大亮的时候,武英殿里的灯还没熄。

    朱元璋坐在御案后头,闭着眼,像是在打盹。可王承恩站在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伺候崇祯十七年,知道真睡着和假寐的区别——这位爷的眼皮底下,眼珠子隔一会儿就动一下,眉头也微微锁着,那是在想事,想杀人见血的事。

    殿外头渐渐有了人声,是那些被赶鸭子上架的官员、勋贵、太监们,正在王承恩和韩赞周的呼喝下,乱哄哄地搬运东西,清点人数。嘈杂,但好歹有了点活气。比死寂强。

    “王承恩。”朱元璋忽然开口,眼睛没睁。

    “奴婢在。”

    “去,把朱纯臣给咱单独叫进来。”

    王承恩心里一咯噔,不敢多问,应了一声,退出去。没过多久,成国公朱纯臣跟着进来了。他换了身稍微齐整点的国公朝服,脸上努力挤着恭顺,但眼神里的惊惶和算计,藏不太住。

    “臣叩见陛下。”朱纯臣跪下,礼数周全。

    朱元璋这才睁开眼,看着他,没叫起。“朱纯臣,你想活命吗?”

    朱纯臣身体一颤:“陛下……臣,臣自然想。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就不必了。”朱元璋打断他,声音平淡,“把你府里藏着的银子和粮食,拿出八成,送到宫里来。你府上养的那些家丁护院,挑五十个最精壮的,由你亲自领着,今天日落前,上东安门城墙值守。”

    朱纯臣脸色白了白。八成家产?五十个家丁?这简直是在割他的肉!他嘴唇哆嗦着:“陛下……臣……臣立刻回去清点,只是这八成……能否容臣些时日,有些产业田庄,一时难以变现……家丁也多已遣散,凑足五十精壮……”

    “啪!”

    一声脆响!朱元璋抓起御案上一方沉甸甸的田黄石镇纸,猛地砸在朱纯臣面前的地砖上!玉石迸裂,碎片溅开!

    “跟咱耍滑头?!”朱元璋霍然站起,几步绕过御案,走到朱纯臣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朱纯臣!你当咱是那个由着你们糊弄的崇祯?你以为李自成破了城,会跟你客气?你朱家两百多年的富贵,在他眼里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猪!还是你觉得,你能跟他讨价还价,用咱紫禁城的人头,换你一家老小的平安?!”

    句句诛心!朱纯臣被这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和看穿一切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抖如筛糠:“臣不敢!臣万万不敢!臣……臣遵旨!臣这就去办!这就去!”

    “滚!”朱元璋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朱纯臣连滚爬爬地出去了,官帽都歪了。

    朱元璋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眼神冰冷。他知道,这种逼出来的“忠心”靠不住。但他要的也不是忠心,是钱,是人,是时间。杀鸡儆猴,朱纯臣就是这只鸡。他要用最快的方式,从这些蠹虫身上榨出最后一滴油。

    “王承恩。”

    “奴婢在。”王承恩赶紧进来。

    “跟着他。看着他清点,看着他送人上来。少一两银子,缺一个人,你也不用回来见咱了。”

    王承恩脸色一苦,知道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但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

    两人先后离开。朱元璋重新坐回椅中,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身体,真是废物。稍微动点气力,就头晕眼花。灵魂深处,属于崇祯的那部分意识似乎又在微弱地挣扎,传递来一阵阵对“暴虐”、“失仪”的惊恐和排斥。朱元璋烦躁地压下去,像摁灭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

    得尽快动手。李自成不会等太久。

    他目光落在舆图上,手指顺着内城街道滑动,最终停在一片区域。那里曾是京营驻地,现在应该堆满了李自成抢来的物资,还有……疲惫不堪、刚刚取得“大胜”、正忙着分赃享乐的闯军精锐。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入夜,子时前后。

    紫禁城像一头蛰伏的、伤痕累累的巨兽,大多数地方漆黑一片,只有几处关键城门和宫道上有零星火把。东安门附近,韩赞周领着临时拼凑起来的百十号人,正在加固工事,搬运砖石,动静尽量放轻。

    而在西华门内侧一段僻静的城墙根下,阴影里,蹲着三十来个人。

    没有火把。只有清冷的月光,勉强勾勒出他们的轮廓。个个穿着深色紧身衣服,脸上抹着锅底灰,手里拿着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绣春刀,有长矛,有斧头,甚至还有镰刀和铁尺。这是韩赞周按照朱元璋的意思,从侍卫、净军和少量勋贵家丁里挑出来的“敢死队”。说是敢死队,其实大半人脸上都写着恐惧,身体在夜风里微微发抖。

    朱元璋也在其中。他没穿龙袍,换了身不知从哪个侍卫身上扒下来的黑色箭衣,同样抹黑了脸。王承恩跪在一旁,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皇爷!万万不可啊!您是真龙天子,岂能亲身犯险?若有闪失……”

    “闭嘴。”朱元璋低喝,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面前这群乌合之众。他看到了恐惧,但也看到了一些人眼中被逼到绝境后冒出的凶光。这就够了。

    “都听好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咱们只有三十一个人。目标不是杀多少贼兵,是放火,制造混乱。看到堆着的粮草、马料、营帐,就扔火油罐子。看到聚在一起的贼兵,就用弓弩远远射几箭,然后立刻换地方。不许缠斗,不许贪功。记住路线,寅时之前,必须回到这里。回不来的……”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

    “韩赞周。”

    “末将在。”韩赞周脸上也抹了灰,眼神紧张,但还算镇定。

    “你带十五个人,走左边那条巷子,目标是贼兵右营的马厩和辎重堆放处。”朱元璋快速交代,“咱带剩下的,走右边,摸到他们中军大帐附近。”

    “陛下!”韩赞周大惊,“中军大帐守卫必定森严!太危险了!”

    “越危险的地方,乱了才越有用。”朱元璋不容置疑,“按计划行事。记住,火光一起,不管得没得手,立刻按预定路线撤回!沿途留下标记!”

    韩赞周知道劝不动,一咬牙,抱拳低声道:“末将遵命!陛下……保重!”

    两拨人无声地分开,像两滴墨汁,融进浓稠的夜色里。

    朱元璋带着十五个人,沿着城墙根阴影,悄无声息地摸到一段早已探明的、守卫相对松懈的坍塌处。绳索早已备好。一个身手矫健的侍卫先缒下去,确认安全后,其余人依次跟上。朱元璋是倒数第二个下去的,动作有些生涩,这身体没干过这个,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模糊的战斗记忆,还算稳当。

    脚踩在松软的、混杂着垃圾和血污的泥土上,浓烈的焦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这里是内城靠近皇城的区域,白日经历过战斗和抢掠,此刻寂静得诡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闯军营地模糊的喧嚣。

    “走。”朱元璋辨认了一下方向,带头钻进一条漆黑的小巷。身后的人紧张地跟上,脚步声放到最轻。

    他们像一群幽灵,在残垣断壁间穿行。偶尔遇到倒塌的房屋挡住去路,就小心翻越。路过一些门户大开的宅院,能看到里面被翻检一空的狼藉,有时还有倒毙的尸体。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越靠近闯军大营方向,空气中的烟酒气和喧哗声就越明显。甚至能听到粗野的划拳声、女子的哭泣和男人的狂笑。显然,刚刚拿下外城和内城大部分区域的闯军,正在纵情享乐,防备远不如白日严密。

    朱元璋伏在一处断墙后,探头观察。前方灯火通明,是一片相对完整的街区,被闯军占据作为临时中军营地。岗哨有,但不算密集,许多士兵抱着酒坛子,或围着火堆烤抢来的食物,醉醺醺的。更远处,一座明显比其他房屋高大的宅院门口,悬挂着气死风灯,有披甲持矛的士兵值守,那里应该就是某个重要头领的驻地。

    “看到那几顶大帐篷了吗?旁边堆着麻袋的。”朱元璋指着营地边缘一片区域,低声对身后人说,“那是粮草。阿五,老七,你们俩摸过去,把火油罐子扔过去,点了就跑,往北边巷子里钻。”

    两个被点到的汉子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接过同伴递来的两个黑乎乎的陶罐。

    “剩下的人,散开,找机会用弩箭射那些聚在一起的醉鬼,射完就躲,别贪。一刻钟后,不管成不成,全部按原路撤回西华门!”

    众人低声领命,像受惊的兔子般散入黑暗。

    朱元璋自己,则带着一个叫“疤脸”的、据说以前干过山贼的净军太监,朝着那栋有卫兵把守的大宅院侧后方迂回。他目标很明确——制造最大的混乱,如果能惊动甚至伤到李自成或某个重要头领,那就赚大了。

    宅院侧面有道不高的围墙。疤脸蹲下,朱元璋踩着他肩膀,费力地翻了上去,趴在墙头。里面是个小花园,黑漆漆的,正房灯火通明,窗户上映出几个人影,似乎在饮酒议事。

    朱元璋摸出怀里一个小巧的、填好了火药和铁砂的竹筒火雷——这是下午让人赶制的“玩意”,威力不大,但声音响,能吓人。他估算着距离和角度,用火折子点燃引信,心中默数。

    三、二、一!

    竹筒冒着火星,划过一道弧线,砸向正房的窗户!

    “哐当——砰!!”

    先是窗户破裂声,紧接着是一声不算太大但很清脆的爆炸!火光一闪!

    “有刺客!!”

    “保护闯王!!”(注:李自成此时已称王)

    宅院内瞬间炸锅!惊呼声、怒吼声、兵刃出鞘声响成一片!人影晃动,许多士兵从各处冲出来,朝着爆炸响起的方向涌去。

    几乎同时,营地边缘粮草堆放处,猛地腾起两团大火!火油罐子奏效了!烈焰在夜风助推下迅速蔓延,点燃了帐篷和堆积的物资!

    更远处,零星响起弓弩发射的嗖嗖声和闯军中箭的惨叫。整个中军营地,以宅院和粮草堆为中心,乱成了一锅粥!

    朱元璋趴在墙头,冷冷看着下面的混乱。效果比他预想的还好。李自成在不在里面不确定,但这把火和这声炸,足够让他一夜不得安生。

    “走!”他低声对下面的疤脸说,准备滑下墙头。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也许是混乱中有人看到了墙头的黑影,也许是巧合,一支流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下方黑暗中射来!朱元璋全副精神都在观察下面,听到风声想躲时,已经慢了半拍!

    “噗嗤!”

    箭矢深深扎进他的左臂!不是致命伤,但剧痛瞬间传来,身体一晃,差点从墙头栽下去!

    “皇爷!”墙下的疤脸惊呼,声音大了些。

    这一声,立刻引起了附近几个正在搜寻的闯兵注意!“在那边!墙上有人!”

    “抓住他!”

    朱元璋咬紧牙关,右手死死抓住墙头砖缝,稳住身体。他知道,不能下去了,下面已经被注意到。他看了一眼左臂上颤巍巍的箭杆,鲜血正迅速浸湿衣袖。

    “走!别管咱!按路线撤回!”他对着下面的疤脸低吼。

    “皇爷!”疤脸急了。

    “快走!这是旨意!”朱元璋眼神凶狠。

    疤脸一跺脚,转身钻进黑暗。

    几个闯兵已经举着火把、提着刀冲到了墙下。朱元璋看了一眼混乱的营地,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火光,心一横,沿着墙头,朝着与西华门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他必须引开追兵!

    墙头并不平坦,还有瓦片和杂草。左臂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头晕眼花,脚下发软。身后的叫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支箭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在前面的屋瓦上。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他拼命跑,肺像要炸开,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这身体……真的到极限了。灵魂深处,崇祯的意识似乎也被这极致的危险和痛苦刺激,传来一阵阵微弱的、濒死的哀鸣。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平衡摔下去时,前方墙头到了尽头,连接着一处更高的府邸后楼。楼侧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枝桠伸展过来。

    没有犹豫!朱元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伸过来的枝桠纵身一跃!

    身体重重砸在树枝上,树叶哗啦作响,左臂的箭杆似乎撞到了什么,钻心的疼让他眼前一黑。他死死抱住树干,粗糙的树皮磨破了手掌。

    追兵冲到墙头尽头,火把的光照过来,只看到空荡荡的墙头和下面黑漆漆的巷子。

    “妈的!跑哪去了?”

    “肯定跳下去了!搜!”

    叫骂声和搜寻声在下方响起,渐渐远去。

    朱元璋趴在树上,一动不敢动。冷汗混着血水,湿透了后背。左臂已经完全麻木,只有脉搏在伤口处疯狂跳动。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寅时还有段时间。

    不能回西华门了。追兵肯定在那边设卡。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树干滑到院墙内,落在一片荒废的花园里。忍着剧痛,撕下一截衣襟,死死缠住箭伤上方,暂时止血。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皇城在东边。

    必须在天亮前,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再想办法回去。

    他踉跄着,在迷宫般的废墟和巷道里穿行,躲避着偶尔经过的闯军巡逻队。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冷。恍惚间,他似乎听到紫禁城方向,传来了隐约的、持续不断的喊杀声和撞击声!

    李自成……被激怒了?开始连夜攻城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沉,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不知走了多久,拐过一条小巷,前方隐约出现一座还算完整的庙宇轮廓,门楣上写着“火德真君庙”。庙门虚掩,里面黑漆漆的。

    朱元璋没有更好的选择,用肩膀顶开庙门,闪身进去,反手将门闩上。背靠着冰冷的大门,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庙里弥漫着香灰和灰尘的味道,神像在黑暗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月光从破败的窗棂透进来一点,照亮地上凌乱的蒲团和倾倒的香炉。

    安全了……暂时。

    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疼痛和失血带来的寒冷让他瑟瑟发抖。他靠着门板,努力保持清醒。

    夜袭成功了,也失败了。成功搅乱了闯营,但自己身陷重围,还受了伤。紫禁城现在恐怕正承受着李自成的怒火。

    代价……有点大。

    但,不亏。

    他嘴角扯动,想笑一下,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吸了口凉气。

    意识沉沉浮浮,朱元璋(或者说,这具身体里那个混合的灵魂)靠着门,在冰冷的黑暗和远处的厮杀声中,半昏半醒地等待着,等待着未知的黎明。

    而武英殿里,王承恩望着西华门方向,望眼欲穿,脸上血色全无。

    韩赞周带着十来个浑身烟火气的残兵回来了,带回了成功的消息,也带回了皇帝失踪、可能陷在城外的噩耗。

    殿内,得到消息的朱纯臣等人,眼神开始闪烁。

    天,快要亮了。

    但紫禁城头顶的阴云,却更加沉重。第一次主动出击带来的微小希望,瞬间被皇帝失踪的恐怖阴影吞没。

    真正的牺牲,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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