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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当掮客

    那边正吃着呢。

    这会儿陈拙还在大食堂后厨,正寻思着今儿个咋把那点土豆白菜给炖出花儿来,结果顾水生就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晃悠进来了。

    他“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斗,瞅见陈拙,那脸上的褶子都乐开了花儿。

    “虎子!”

    陈拙正吭哧吭哧地往大锅里倒腾水,闻言头也没抬:

    “水生叔,今儿个可没肉,就那点白菜土豆子。”

    “谁跟你提肉了!”

    顾水生一巴掌呼在陈拙宽厚的后背上,只听得一声闷响。

    “我是说今儿个那代肉糕!”

    大队长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眉飞色舞的:

    “唉呀妈呀!虎子,你小子跑山真不是白跑的!那玩意儿叫啥来着?穿天杨?那玩意儿磨成粉,掺上橡子面,真能当饭吃,还贼拉顶饿。”

    顾水生这心里头,可真是美滋滋的。

    他这几天愁啥呢?

    愁的就是粮食。

    自打办了大食堂,这帮老娘们爷们天天敞开肚皮吃,眼瞅着队里的陈粮都快见底了。

    这开春还得好几个月才能收新粮,万一青黄不接,他这个大队长不得被戳脊梁骨?

    陈拙一听,手里动作慢了半分,知道正事儿来了。

    他擦了擦手,也压低了嗓门:

    “叔儿,那玩意儿……咱长白山有的是!”

    “我琢磨过了,那穿天杨本身是药材,刮油,还能防闹肚子。”

    “那橡子面呢,顶饿去火。”

    “咱这嘎达的老规矩,橡子不都拿来喂猪么?可这玩意儿拾掇干净了,人一样能吃!”

    陈拙掰着指头算:

    “咱这山里头的宝贝,可比那金贵的白面馒头实在。”

    “这俩玩意儿搁一块儿,用油一掺和,蒸出来自带一股子熏肉味儿,比那大饼子可扛饿多了!”

    说着的时候,陈拙话锋就是一转:

    “关键是……这玩意儿不占咱的棒子面定量啊。这年景能省一口粮,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那就是救命的玩意儿。”

    顾水生一拍大腿,咧嘴,高兴的连旱烟斗都不抽了:

    “好小子!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顾水生看陈拙越看越顺眼:

    “你这脑瓜子,是真开窍了。这事儿办得是真敞亮。”

    他寻思着,回头就得组织一帮老娘们上山踅摸这些个玩意儿,咋地也得把这难关给对付过去。

    陈拙瞅着火候差不多了,立马顺杆儿爬。

    就见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叔儿,这不就巧了么。”

    “咱这法子是好,可那穿天杨和橡子面也得人去山里踅摸啊。”

    “这不,那帮知青昨儿个蹚蛤蟆捞了不少雪蛤,托我今儿个去镇上钢厂走一趟,看能不能换点啥。”

    “我寻思着,明儿个……我能不能跟您请一天假?”

    顾水生脸上的笑倏忽一下,僵住了。

    他斜眼乜着陈拙,颇有些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好小子,搁这儿等着我呢是吧?”

    这小子……自打被春草那丫头片子坑了以后,这心眼子多得跟筛子成精似的。

    顾水生“吧嗒吧嗒”地抽了口闷烟,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子,拿话噎他呢!

    刚夸完他能踅摸好东西,后脚就拿踅摸东西当由头请假。

    陈拙搓了搓手,笑容是数不出的憨厚老实,再加上面膛微黑,这会儿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朴实的山里小伙儿:

    “叔儿,要我说啊,这还不是全靠大队长您英明领导,咱马坡屯才能人辈出嘛。”

    “再说了,就算我陈拙少上工一天,但是只要有您坐镇,大伙儿照样能吃上热乎的大锅饭!”

    顾水生没好气地摆摆手:

    “滚滚滚!”

    “就会耍嘴皮子。假条我给你开了,赶紧给我滚蛋!”

    只是,他临了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小子记着,那帮知青的雪蛤能换成票子是好事,可别让人家城里人觉着咱马坡屯的人占他们便宜。”

    “得嘞,叔儿您就瞧好吧!”

    陈拙咧嘴一笑,麻利儿地揣好假条,寻思着回去得拾掇拾掇那帮知青凑上来的雪蛤,溜溜达达就往家走。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陈拙没去大食堂,背上那一大袋子品相有些磕碜的雪蛤,就往县里头钢厂赶。

    到了钢厂大门口,常有为早就在那儿冻得直跺脚,正裹着大衣来回哈气呢。

    这天儿,冷得邪乎。

    陈拙喊了一嗓子:

    “常老哥!”

    常有为一瞅见陈拙,那张圆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哎哟喂,老弟,你可算来了!”

    说完,他又顺带唠了句闲嗑:

    “老弟,这天倒春寒,我裹得跟狗熊似的,还冻得够呛!”

    他快走几步,就见陈拙把背后的麻袋往下一卸,递了过去。

    “常老哥,都在这儿了,磕碜了点,但都是好玩意儿。是村里头收上来的。那帮知青可都等着信儿呢。”

    常有为顺手接过,掂了掂分量,于是就有了数儿。

    这陈老弟办事,厚道。

    虽然品相磕不磕碜这事儿,一眼就能看出来,但陈拙能主动说出口,常有为心底就舒服。

    他瞅了一眼袋子,又瞅了一眼陈拙,俩人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眼神儿。

    陈拙开口:

    “那你先忙,我在这儿等你信儿。”

    “妥了!”

    常有为提溜着麻袋,转身就往厂里头的家属楼走。

    这雪蛤可是金贵玩意儿,对宋雅那齁巴病有好处。

    他自个儿先留点,剩下的拿去厂里走动走动,这帮城里老娘们手里头的工业票、布票可不老少,拿这金贵玩意儿“换”东西,那是再好不过了。

    陈拙没跟着进去,这事儿常有为去办比他方便。

    他就揣着手,杵在钢厂大门口那嘎达等着。

    这会儿上工的点儿还没到,看门的老大爷正裹着军大衣,坐在门房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斗。

    这周大爷瞅着陈拙这小子,牛高马大的,杵在那儿跟个黑铁塔似的,就是不动弹。

    他瞅了半天,估摸着是常有为领进来的人,心里头犯嘀咕。

    他磕了磕烟袋锅子,把烟灰往雪地里一磕,冲着陈拙招了招手。

    “喂!黑小子,这儿。”

    陈拙闻声还没扭过头,脸色瞬间就黑了。

    啥玩意儿?

    这年头,咋人人都爱喊他黑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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