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傲闻言,几乎是立刻就投向黛柒的方向,朝她走了过去。
时危瞥了一眼少年的背影,没再多说什么。
眼下,他自己和傅闻璟、秦妄他们之间,确实还有些其它善后的事情需要立刻沟通和处理,便也转身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时权一个人。
他望着儿子那毫不犹豫、几乎可以说是急切地走向另一个群体、走向那个女人的背影,
伸手指了指额角,最终只是颇为无奈地、重重地抹了把脸。
夜风吹过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带来一丝凌乱。
一声饱含着疲惫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叹息,悄然消散在冰凉的空气里。
真是……心力交瘁。
一路无话,他们平安抵达了住处。
黛柒是第一次来。
推门而入的瞬间,极致的冷感扑面而来。
宽敞得近乎空旷的空间,无处不透着一种冷静到疏离的秩序感,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时间已晚,近乎凌晨。
众人至此都粒米未进。
晚餐很快被沉默的佣人安排妥当。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银质餐具折射着冷光。
这顿饭,是在一种怪异到极致的氛围中进行的。
长桌旁,男人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进食。
就连平日里最爱拌嘴吵闹的秦末临、裴少虞和时傲三个少年,
此刻也异常沉默,垂着眼,只顾自己面前的食物。
只是看他们那样子,也不像心思是在面前精致的美食上的。
平时,哪怕只有三四个人凑在一起,也绝不会如此死寂。
空气里总会流动着话语、调侃、甚至争吵。
而现在,整整十个人围坐在这张过分宽大的桌子旁,竟然只有刀叉偶尔触碰瓷盘的细微脆响,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每个人的舌尖,也压在这宽敞餐厅的上空。
黛柒被这低气压包裹,也无心多想,只巴不得这顿饭快点结束。
图个清静,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终于等到最后一人放下餐具。
黛柒也站起身,示意到几人自己先回房洗漱休息。
她没等任何人回应,也不敢细看那些重新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独自转身上了楼,
找到安排给她的房间,关上了门。
时权紧接着也站起身,只是对剩下的人微微颔首,便也离开了餐厅,走向自己的房间。
陆陆续续地,严钊,莫以澈,秦末临、裴少虞、时傲这几个人也离席,各自散去。
最后,长长的餐桌旁,只剩下四个身影。
时危,傅闻璟,裴晋,秦妄。
餐盘已被无声地收走,桌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冷白的光。
仆人早已悄然退下,将这偌大的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寂静骤然变质,从压抑的紧绷,转为一种暗流涌动的对峙与商议。
几个男人的视线这才真正抬起,无声地打量过彼此,空气中弥漫着心照不宣的凝重。
秦妄第一个开口,指尖在冰冷的桌面轻点:“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裴晋接话,眉头紧锁:“打算取决于她。只是……”
他顿了顿,未尽之意显而易见。
该怎么去和她说也是个问题。
“刚才那场地震,”傅闻璟沉吟道,
“恐怕正是因为我们在楼里,将某些不该说的事说出了口?”
“还有之前的停机坪上,是不是也因为我们做了什么,那个东西才会突然出现,阻止我们?”
众人陷入短暂的沉思,
“大概率是因为我要杀了厉执修。”
秦妄分析道,“他既然是剧情设定的主角,照理说,在核心剧情完成前,他确实不能死。”
“但问题在于,”裴晋接过话头,指出了更深的矛盾,
“剧情已经偏离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偏偏在厉执修死、或者说,在我们将要触及什么死亡时,那个东西才出现?之前那些小的偏离,它似乎默许了?”
这问题抛出来,让空气又沉了沉。
时危再次开口,
“更关键的是,那个东西它看起来并不像拥有完整意识或智慧,应该只是一种预设的、触发式的防御机制,”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如果她就是不愿意说呢?或者,她自己也并不完全清楚自己身上的谜团,只是被动承受,我们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用非常规手段。”某个声音低低响起。
这个词让几个人的眼神都暗了暗,傅闻璟缓缓抬起眼,
“当然不。”
“我们必须尊重她的意愿,让她自己愿意开口。”
“她一个人带着疑惑和不安,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早、也更深刻地,察觉到了这个世界隐藏的不对劲。”
“我们需要的不是逼迫,而是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
这番话,让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许,但那份沉重并未散去。
商议暂告段落,几人心事重重地站起身,结束这漫长而诡谲的一夜。
几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脚步声在空旷的宅邸里回荡,
所有客房都位于同一条宽阔而寂静的走廊两侧,房门相对而开。
即使无人将那句话宣之于口,但每个人心里都如同明镜,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制衡,谁都不能率先越界,打破这平衡。
时危走到自己房门前,金属门把在掌心透出冰凉的温度。
他动作稍顿,侧过头,转向旁边正准备拧动门把的傅闻璟。
“你,今晚不会去找她吧。”
傅闻璟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因着他近乎逼问的话而停下,他微微侧过脸,
光影分割了他的表情,只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轮廓。
“管好自己。”
说罢,他不再停留,径直推门而入,房门在时危眼前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