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楚微月提着一盏琉璃灯,缓步走向箫玦的书房。
按照往日规矩,她每日睡前都会去禀报当日的调理情况,今日出了这档子事,正好借机与他说清楚。
书房内灯火通明,箫玦并未处理公务,而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医书,神色专注。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清隽的侧脸上,竟冲淡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多了些许温润。
“殿下。”楚微月轻叩房门。
箫玦抬眸看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示意她进来:“何事?”
“今日为殿下准备的汤药,殿下服用后可有不适?”楚微月走到他面前,将琉璃灯放在桌案上。
“另外,臣妾今日收到一份匿名馈赠,觉得事关重大,特来禀报殿下。”她将锦盒之事一五一十地说明,包括粉末的成分和自己的猜测。
箫玦听完,神色依旧淡然,只是指尖在医书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倒是看得通透。”
“殿下过奖。”楚微月道,“臣妾只是不愿有人破坏调理之法,更不愿殿下被人暗中算计。”
箫玦抬眸,墨色的眼眸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似乎想将她看穿:“你就不怕,这是我设下的圈套,试探你的忠心?”
楚微月浅浅一笑,眼神清澈坦荡:“殿下若是不信臣妾,便不会让臣妾为您针灸调理。况且,臣妾的忠心,不在于口头表述,而在于实际行动。”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安神香中,我已混入少量粉末,今夜殿下安歇时点燃,若是府中有内奸,定会借机窥探,到时候秦风那边,想必能有所收获。”
箫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子,不仅医术精湛,心思竟也如此缜密:“你做得很好。”他起身:“随我去看看。”
两人一同来到箫玦的卧房,秦风早已等候在那里,神色严肃:“王爷,王妃,方才属下按照王妃的吩咐,暗中排查了府中近日进出的下人,发现后厨的张妈形迹可疑,她昨日曾与府外之人私下接触,且今日送汤药时,神色有些慌张。”
“哦?”楚微月挑眉,“看来这内奸,倒是不难找。”
箫玦淡淡吩咐:“将张妈看管起来,明日再审。今夜加强巡逻,尤其是药房和本王院中,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秦风躬身应道,随即退了出去。
卧房内只剩下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安神香的气息。
楚微月上前,为箫玦铺好锦被:“殿下,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这安神香虽混入了少量粉末,但臣媳已调整了配比,不会对您造成伤害,反而能助您安睡。”
箫玦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莫名一暖。成婚这些日子,她始终端庄得体,进退有度,既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刻意疏远,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他渐渐放下了对和亲王妃的戒备。
“楚微月。”他突然开口,叫了她的全名。
楚微月动作一顿,回头看来:“殿下有何吩咐?”
“你为何愿意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我?”箫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南楚与大曜联姻,你本可以只做个安安稳稳的靖王妃,不必卷入这些纷争。”
楚微月沉默片刻,缓缓道:“其一,医者仁心,见殿下饱受腿疾之苦,臣妾不忍袖手旁观;其二,我既是靖王妃,便与靖王府荣辱与共,殿下安好,我才能在大曜立足;其三……”
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带着一丝认真:“我看得出来,殿下并非甘居人下之人,只是被腿疾所困。若能助殿下痊愈,想必也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她的话坦诚而直接,没有丝毫隐瞒。箫玦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那道无形的防线,似乎又松动了几分。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你倒是个实诚人。”
楚微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神。往日里,他总是神色淡然,冷若冰霜,这般温和的模样,竟让她觉得有些晃眼。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微红:“殿下过奖了,臣妾先行告退,殿下好生歇息。”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去,连琉璃灯都忘了拿。
箫玦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抬手拿起桌案上的琉璃灯,灯光柔和,映照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暖意。
这一夜,靖王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秦风按照楚微月的吩咐,在卧房外布下暗哨,果然在三更时分,发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靠近窗边,被当场拿下,正是后厨的张妈。
而楚微月回到房中,却并未安睡。她坐在桌前,借着灯火,重新梳理着调理方案。醉魂草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往后的调理之路,必然不会一帆风顺。
她必须更加谨慎,不仅要治好箫玦的腿疾,还要应对来自暗处的各种算计。
窗外月色皎洁,桂香浮动。楚微月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不知道这场暗战何时才能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与箫玦的关系,会在这场风波中走向何方。但她知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勇往直前。
第二日清晨,楚微月刚起身,便听闻秦风前来禀报,张妈已经招供,确实是受了安王府之人的指使,想在箫玦的汤药中动手脚,只是昨日未能得手,才想出了匿名送粉末的法子。
“王妃果然料事如神。”秦风语气中带着敬佩,“王爷已经下令,将张妈交给官府处置,同时加强了府中的戒备,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楚微月点头:“如此便好。只是安王不会就此罢手,我们还要多加小心。”她顿了顿,补充道:“今日的针灸,我会换一种针法,既能加快调理进度,也能防备有人再次暗中作梗。”
来到暖阁,箫玦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看着楚微月,神色温和:“昨日之事,多谢你。”
“殿下不必客气。”楚微月拿出银针,开始消毒,“今日臣媳会用‘透骨针’,可能会比往日更酸胀一些,殿下忍一忍。”
箫玦颔首:“无妨。”
楚微月凝神静气,手持银针,迅速刺入箫玦腿部的穴位。这透骨针比寻常针灸更深,力道也更足,箫玦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暖流顺着经络蔓延开来,酸胀感比往日更甚,但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通畅。
针灸结束后,楚微月递上汤药:“殿下,今日的汤药中,我加了一味‘活血藤’,可增强疏通经络之效。只是这味药性子偏烈,殿下服用后若有不适,务必告知我。”
箫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散开,他却觉得心中暖暖的:“无妨,倒是比昨日的汤药,多了几分暖意。”
楚微月收拾着银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上一丝血色,心中也生出几分成就感。
她抬头,正好对上箫玦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化。楚微月脸颊微红,连忙移开目光:“殿下好生歇息,臣妾先行告退。”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箫玦的眼中满是笑意。这个和亲王妃,真是越来越让他感兴趣了。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腿,那里的知觉,似乎比往日更清晰了些。
而此时的安王府,箫瑾得知张妈被抓,气得砸碎了桌上的茶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暗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爷息怒,属下没想到楚微月竟如此警惕,还提前设下了圈套。”
“楚微月……”箫瑾咬牙切齿,眼中满是狠厉,“看来我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就暗着来。你去查查,楚微月每日调配汤药,都需要哪些药材,想办法在药材上动手脚,务必让她的调理之法功亏一篑!”
“是,属下明白。”暗探躬身应道,缓缓退了出去。
书房内,箫瑾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楚微月,箫玦,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好戏,才刚刚开始。
而靖王府中,楚微月正与青禾一同检查刚送来的药材。她仔细翻看每一味药材,神色严谨。突然,她拿起一根看似寻常的“当归”,眉头一蹙:“这当归不对。”
青禾连忙上前:“王妃,哪里不对?”
“你看这当归的断面,色泽暗沉,且带着一丝霉味,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用陈货替换了新货。”楚微月将当归扔在一旁,“看来安王是想在药材上做文章。”
她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场暗战,她奉陪到底。
不仅是为了自己在大梁立足,更是为了那个清冷却温润的男子,她要让他重新站起来,摆脱轮椅的束缚,也摆脱这些无端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