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似年老脸一红,轻咳解释道:“听到村里动静来看看,正好遇到了你。”
其实他是因为大半夜睡不着,想去看看江不羡,结果刚好看见她被刘梦芳叫走。
因为担心,所以一路跟过来。
明明担心得要死,可看见她真的没事了,却又不想邀功。
江不羡点点头:“嗯,那顾知青……”声音拖长,软糯魅人。
顾似年浑身一震,插在兜里的手紧握,浑身毛孔舒张,耳朵竖起来。
他浑身细胞好像都在说:
嘿,女人,快邀请我去小树林散步啊!
就听见江不羡这样说:“那顾知青早点回去,晚上雪地滑,不好走。”
顾似年一噎,神特么的雪地滑。
他愤愤地看了眼身侧的小女人,心里呕死了。
意识到自己喜欢江不羡的时候,他又惊喜又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对除了物理之外的人感兴趣,却是一个乡下女人,还是个丧偶带娃的。
如果和她在一起,就代表他永远放弃回城里的机会,也放弃了给顾家洗清冤屈的机会……
顾似年沉默点点头,不吭声了。
好几次没得到回应的江不羡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试探性地叫了顾似年好几遍,将台阶递过去。
谁料,平日里很好说话的男人忽然不说话了。
呸,垮着一张笔脸!
她将台阶递过去,结果人家想要电梯。
江不羡也不说话了,生着闷气,亏她之前还觉得这男人不错来着呢。
真是瞎了眼。
俩人就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走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世界很安静,只剩下踩雪的声音。
嘎吱嘎吱的,平日里听着很舒心的声音,此刻却烦躁极了。
“我到了,谢谢顾知青送我回来。”江不羡站在门口闷闷说道。
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似年看着那个消失在篱笆栅栏的身影,门口糖果似的两串灯笼一晃一晃的,似乎在邀请他进来玩。
顾似年摇头,暗笑自己真是疯了,竟然喜欢她到这种程度了么?
回去的路上他将物理公式不断在脑海里循环计算,将计算鸡蛋周长的公式不断优化再优化……
可平日里很迅捷的大脑,此刻只剩下三个字——江不羡。
顾似年,你完了。
——
次日清晨降临,雾气未散开,窗上透明度很低的老式玻璃结了冰花。
江不羡刚起床,看见门外那个模糊的身影。
昨晚不是生气了,干嘛还来找她?
江不羡撇撇嘴,心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转身开门出去。
“顾知青这是有什么事吗?”江不羡站在屋檐下,遥遥看着篱笆外一席黑色风衣,五官凌厉,眉眼深邃的男人。
饶是看过很多次,她还是会为这样的容颜而心动。
顾似年看着眼前脸有些红,板着脸像个小女孩娇嗔的江不羡,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帮你修葺房屋,你管我这个月的饭食吗?”顾似年温声道。
听到只是为了饭食,江不羡的心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下。
但她也不会跟免费的劳动力过不去,修葺房屋没个男人确实不行。
江不羡侧身让开一条道,脸上挂着一开始相见时候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笑:
“哎哟顾知青里面请,我们家疏桐早就做好饭了。”
顾似年回眸,不知为何,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却被她脸上的笑晃得心口疼。
“别笑了。”顾似年没忍住脱口而出。
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向来能不喜怒于色,为什么在面对江不羡的时候总是失控。
江不羡疑惑地看向他,后者尴尬道:“你……牙齿上还有菜叶。”
说完,落荒而逃。
徒留下江不羡石化在门口。
尴尬、社死、想钻地缝!
疑似喜欢对象叫你别笑了,说你牙上有菜叶,江不羡感觉自己脸都红了,羞的。
于是她做了个决定——换个人喜欢。
嗯,仅限三秒钟!
吃了早饭,江不羡带着孩子们便开始准备修葺房屋。
屋顶架构基本上还算稳固,也不漏,就是窗户还有墙角,重新用木头钉上。
几间房屋也用细石子铺上,再和上黏土铺一层。
顾似年弯腰铺着石子,“把黏土递给我。”他朝身后喊道。
江不羡将装黏土的水桶递给他,指尖不小心触碰,刹那间红了脸。
那是顾似年此生见过最好看的胭脂——一个女人的脸红。
“不……不好意思。”顾似年结巴道。
听到男人不好意思的声音,江不羡好笑地看着他,真是个纯情大男孩啊。
果然谈恋爱,还是要看这个七零八零年代啊。
以结婚为目的,绝对负责,绝对赚钱养家的好男人。
边上的老五看着自家娘一直对顾知青流口水,一掌拍在脑门上。
娘哇,你矜持点!!
老五扯了扯江不羡的袖子,试图唤醒他老娘的理智。
正在遐想的江不羡还以为顾似年挠她痒痒呢,反手扯了扯,“别闹,乖~”声音拖长,娇媚万分。
老五、顾似年一大一小同时愣住了,对视一眼,忽然读懂了男人之间的无奈。
老五同情地跳起来拍了拍顾似年的肩膀,小大人似得沉声道:
“老顾啊,你多担待,她还是个小孩。”
小孩江不羡:?
她看着两个男人,不解道:“你们干啥呢,还不快干活?”
老五摇头叹气,认命开始干活。
顾似年也好笑地继续干活,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鲜活,干活也品出了一丝甜来。
他忽然很感激这次经历,让他认识到了很多认知以外的东西。
厨房也用黏土混着细石子铺了一层,江不羡还用剩下的细石子在院子里铺了常坐的地方。
院子里其他地方则是围起来的菜园子。
冬天干燥,约莫着有个三四天就能干了。
浓浓的暮色从竹林缝隙透进来,小小的农舍昏黄的灯光在白色世界里显得格外温馨。
顾似年看着那盏灯火,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眷恋。
可他知道,自己的终点不该是这里……
他穿着一身泥衣,双手插兜,转身消失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