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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炭火与算盘

    皇后赏赐的书籍,像一扇新开的窗,让我看到了这个时代知识体系的轮廓。

    《九章算术注》里的算题,于我而言并不艰深,但其背后反映的田亩分割、赋税征收、工程计算等实际问题,让我对这个时代的“数目字管理”水平有了底。我尝试用更简洁的符号和格式重新整理了几个典型算题的解法,并模拟计算了感业寺寺田的产出和损耗,结果让偶尔来“视察”的净尘师太都吃了一惊——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知道寺中这点产业的“底细”。

    《齐民要术》残卷更是宝藏。里面关于种植时节、土壤辨识、肥料制作、乃至酿酒、制酱、腌渍食物的方法,虽然原始,却系统而实用。我尤其关注其中关于“防虫”、“贮藏”的篇章,结合自己有限的化学知识,悄悄试验了几种驱虫防霉的草药配方,用于保护库房中有限的粮食和布料。

    至于那些宫中文书摘要,枯燥繁琐,却是理解宫廷这台庞大机器如何咬合运转的钥匙。我强迫自己逐字阅读,将各种职司、流程、禁忌记录下来,与静安师太带来的零碎消息相互印证,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幅模糊却立体的宫廷权力图谱。

    学习之外,“静思坊”的生产也在稳步进行。皇后的五盒安神蜜膏每月准时交付,品质始终如一。有了皇后赏赐的珍珠粉和龙涎香,我尝试着制作了更高级的“珍珠润颜膏”和“龙涎安神香丸”的样品,但并未呈送,只作为技术储备和偶尔给净尘、静安两位师太的“特别心意”。她们心照不宣地收下,看我的眼神愈发不同。

    感业寺的“庶务整理”也悄然推进。在我的“建议”下,寺中库房开始使用我设计的简单流水账本,物品分门别类,领取需签字画押。寺田的种植记录也开始规范。变化细微,阻力却不少。一些年长或懒散的尼姑觉得“多事”、“麻烦”,好在净尘师太看到了实际好处(损耗减少,心中有数),加上我时不时用香膏“供奉”和节省下来的钱粮说话,才勉强推行下去。

    静心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她识字不多,但心思细,记性好,我将一些简单的记录、核对工作交给她,她完成得一丝不苟。那两名帮工尼姑也渐渐熟练,甚至开始提出一些改进工序的小建议。小小的“静思坊”,有了一点现代“微型工坊”的雏形。

    日子在充实与警惕中度过,转眼已入初冬。

    第一场雪落下时,长安城的气氛似乎也随着气温一起冷凝下来。

    静安师太带来的消息里,开始频繁出现“粮价”、“炭贵”、“流民”等字眼。原来,今年关中大旱,秋收欠丰,虽然朝廷已有赈济,但长安物价仍开始波动,尤其是取暖的木炭和百姓口粮。

    感业寺虽不事生产,主要靠供奉和香火,但也受到波及。宫中赏赐的米粮有所减少,采购日常用度的钱也显得捉襟见肘。净尘师太的眉头整日皱着。

    这日,静安师太从城中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炭价又涨了三成!米价也贵得吓人。赵娘子说,西市好些胡商都囤货惜售,官仓放出的平价粮炭,根本抢不到。”她搓着冻红的手,“寺里存的炭,怕是不够过冬了。而且……听说城外已经开始有零星的流民聚集。”

    燃料和粮食,这是最根本的生存问题。

    我心中一动。这是一个危机,但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展示“庶务”能力,解决实际问题的机会?

    “师太,”我斟酌着开口,“寺中存炭具体还有多少?每日大概消耗几何?除了采购,寺中后山那片杂木林子,能否自行砍伐一些柴火应急?”

    净尘师太被我问得一愣:“存炭约莫还有十石,按往年,撑到开春勉强够,但今年格外冷,怕是不足。后山杂木是有,但粗壮可作炭材的少,且冬日砍伐、搬运、晾干、烧炭……非一时之功,也缺人手。”

    “若减少不必要的消耗呢?”我追问,“各殿长明灯可否酌情减少?热水供应能否集中时段?还有,我见有些师姐房中,炭盆终日不熄,是否可规定就寝前方可生火?”

    净尘师太皱眉:“这些都是小节,省不了多少。且尼众清修已苦,若连取暖都要克扣,恐生怨言。”

    她说得有理。节流有限,必须开源。

    我思考片刻,道:“师太,弟子有个或许可行的法子,但需些本钱,也要担些风险。”

    “你说。”

    “弟子在《齐民要术》中看到‘石炭’的记载,也听静安师太提过,长安附近山中似有此类‘黑石’可烧。其火力远胜木炭,且耐烧。若能寻得稳定来源,或可解燃眉之急,甚至……略有盈余。”我所说的“石炭”,其实就是煤。唐代已有使用,但多限于矿冶或少数地区,并未普及,尤其在宫廷和寺院,更视其为“浊物”,不如木炭“清贵”。

    “石炭?”净尘师太和静安师太对视一眼,皆露出疑虑之色,“那东西烟大味呛,且不易引燃,寺中如何能用?”

    “弟子或可设法改良炉具,并搭配特定引火之物,减少烟尘。”我解释道,“关键在于来源和价格。若其价比木炭低廉数倍,即便有些许不便,权衡之下,或可一试。至少可用于厨房、烧水等不需洁净之处,节省下木炭用于禅房取暖。”

    净尘师太沉吟不语。这主意太大胆,涉及改变寺中多年的习惯。

    “此事……容我再想想。”她没有立刻否决,已是难得。

    我没有再劝,而是回到“静思坊”,开始着手另一件事——算账。

    我要用最直观的数字,告诉净尘师太和寺中所有人,这个冬天我们面临的缺口有多大,以及寻找替代燃料的紧迫性。

    我根据静安师太带回的市价、寺中存炭数量、预估消耗速度,画了一张简单的“炭粮危机走势图”。用不同颜色的线条表示木炭存余、预计消耗、市价波动,以及如果改用石炭可能带来的“成本节约线”。

    图画得粗糙,但对比鲜明。按照当前消耗和市价,寺中存炭最多支撑到腊月,而届时炭价可能更高,寺中余钱恐怕连往年一半的炭都买不到。

    同时,我根据模糊的记忆和静安师太的打听,估算了附近可能产石炭的大致位置、运输成本、初期改造炉具的费用,以及长期使用的节省空间。

    数字不会说谎。当我把这张图和粗略计算拿给净尘师太看时,她沉默了很久。

    “石炭之事,你有几成把握?”她终于问。

    “寻源、运输、试用,弟子愿亲自操持,但需寺中支持少量钱粮作为启动,并请静安师太帮忙联络可靠人手。”我没有把话说满,“约莫有五成把握。然若不试,腊月之后,寺中取暖恐难以为继。”

    五成,在生存压力面前,已经值得一搏。

    净尘师太闭目良久,捻动手中的念珠,最终叹了口气:“罢了。此事便由你……和静安去办。寺中拨你五贯钱,务必谨慎,莫要声张。若真能成,便是功德一件;若不成……也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弟子领命。”我心中一定。

    接下这个任务,意味着我将正式介入寺中的核心庶务,甚至要走出寺门,与外界打交道。风险与机遇并存。

    我和静安师太仔细筹划。她通过王嬷嬷的侄子(在京兆尹府做小吏),打听到长安东南方向蓝田附近有民窑小规模开采“石炭”,价格极贱,但运输困难,且多为穷苦百姓或匠户使用。我们决定先少量购买一些试用。

    静安师太找了个信得过的旧仆,扮作普通商户去采购。我则开始在“静思坊”秘密改造一个废弃的旧铁炉,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带有通风口和陶土滤灰装置的“石炭炉”原型,并试验了几种用硝石、硫磺混合易燃物制成的“引火块”。

    三天后,一小车乌黑粗糙的石炭被悄悄运到了感业寺后门。

    当夜,在“静思坊”内,我第一次点燃了石炭。

    黑烟确实有,但在改良炉膛和通风下,比想象中小。火力却异常猛烈持久,一块巴掌大的石炭,足足烧了近两个时辰,热量远超同体积木炭。

    我仔细记录了燃烧时间、温度变化、烟尘情况。又用这炉子烧了水,做了饭,除了起初有些许异味(通风后好转),并无大碍。

    接下来的几天,我让静心和两名帮工尼姑轮流试用,记录感受。结论是:可用,且成本极低。 同等热值下,石炭花费不足木炭的十分之一。

    我将试用报告和剩余的石炭样品呈给净尘师太。她亲自来看过燃烧情况,又摸了摸滚烫的炉壁,沉默了。

    “先在厨房和烧水房试用一月。若无不妥,再逐步推广至各殿值守处。禅房……暂且不动。”她做出了决定,很谨慎,但已是突破。

    石炭的试用在寺内悄然展开。起初有人抱怨气味,但很快,在持续的热力和显著减少的砍柴、运炭工作量面前,抱怨声小了。尤其是负责厨房和杂役的尼姑,对此最为欢迎。

    消息没有刻意封锁,但也未大肆宣扬。然而,感业寺这个冬天“似乎不太缺炭”的迹象,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腊八节前,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感业寺。

    不是宫中女官,也不是贵妇家仆。

    而是卢老夫人府上的二管家,一个精干的中年人。

    他是奉老夫人之命,来寺中送腊八粥料的。但与净尘师太叙话时,却似不经意地问起:“听闻贵寺今冬用了一种新炭,火力甚足,且价格低廉?不知……可否引荐一下来源?老夫人的别庄,今冬用炭也颇为吃紧。”

    净尘师太心中惊疑,面上却不显,只推说是一个远方弟子偶然寻得的门路,数量有限,只够寺中勉强维持。

    二管家没有深究,留下丰厚的布施,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老夫人常说,武娘子是个有造化、有心力的。若有什么难处,或需助力,可随时递话到府上。”

    送走二管家,净尘师太立刻将我唤去。

    “石炭之事,卢老夫人如何得知?”她目光如炬。

    我心中也是凛然。感业寺并非铜墙铁壁,但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且直接到了京兆尹府上,说明一直有人关注着这里,关注着我。

    “弟子不知。”我实话实说,“或许寺中试用,难免有蛛丝马迹。又或者……老夫人一直关注着寺中情形。”

    净尘师太盯着我看了半晌,缓缓道:“武媚,你可知,你如今就像那石炭,埋于土中时无人问津,一旦燃起,便引人注目。这火……能取暖,也能惹祸。”

    “弟子明白。”我低声道,“弟子只想为寺中解忧,并无他念。”

    “但愿如此。”净尘师太挥挥手,“卢老夫人既是好意,你便记下。但石炭来源,务必谨慎,莫要轻易与人。京兆尹府……水太深。”

    “是。”

    离开净尘师太的禅房,我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石炭的成功试用,解决了一部分生存问题,也让我在寺中的地位更加微妙。卢老夫人的关注,是助力,也是压力。

    炭火燃起来了,

    算盘拨响了,

    越来越多的目光,

    投向了这座原本寂静的寺院。

    武媚,

    你准备好,

    迎接下一场寒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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