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望着眼前历经28次和亲磨难的表小姐李未祺,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心疼。若非当年表小姐执意将她留在京城,她此刻怕是早已跟着表小姐一同承受了那28次不堪回首的屈辱。
李未祺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玫瑰,你怎么会来大司马府?”
玫瑰闻言,再次躬身行礼,语气坚定如铁:“奴婢是淮南王殿下特意派来保护小姐的,从今往后,奴婢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他……他还记着我?”李未祺浑身一颤,仿佛被惊雷击中,眼底的落寞瞬间被复杂的情绪填满,有震惊,有欣喜,更有几分不敢置信。她望着玫瑰,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无奈的笑,声音轻得像叹息:“玫瑰,既然你来了,那就留下吧。”
“表小姐,我家王爷一直记着您,从未忘记。”玫瑰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李未祺看着她,轻声问道:“牡丹,芍药,君子兰她们呢?”玫瑰一听,面色骤然惨白,那些尘封两年的惨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声音发颤:“牡丹,芍药还在,但已物是人非,不再是从前的她们了。君子兰仍随侍王爷左右,待会到了大司马府,便会与我一同护着表小姐。”说这话时,她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凄凉。
两年前淮南王征讨南蛮,本就战局吃紧,却不料腹背受敌。卢李氏之子卢天赐被敌国世家小姐蛊惑,竟背信弃义出卖了布防图,让南蛮士兵得以潜入城中。原本就兵力悬殊的守军顿时陷入绝境,就在一名敌兵的利刃直刺淮南王的刹那,牡丹率先扑上,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紧接着是芍药、并蒂莲、水仙……姐妹们前赴后继,用性命筑起屏障。如今,她们这群统领,仅存半数是当年旧人,其余的,早已埋骨沙场。
李未祺一听,顿时愣住,瞬间明白了玫瑰的言外之意——从前的牡丹、芍药,早已不在人世,如今的这两个名号,不过是旁人顶替。
“现在的牡丹、芍药是……”李未祺目光灼灼地看着玫瑰。“回表小姐,如今的牡丹、芍药,是从前的红牡丹与粉芍药。”玫瑰将顶替之事和盘托出,李未祺听罢,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两年前的事她早有耳闻,若不是淮南王表哥网开一面,卢天赐那厮早已性命不保。她心里清楚,淮南王肯为卢天赐求情,全是看在她的面子——卢天赐毕竟是她父亲李萧然的外甥。
说起李萧然,他对家中庶女们向来漠不关心,甚至视若无睹。即便这些女儿皆是从他血脉延续而来,可在大司马府的十几年里,他从未踏足过庶女们的院落,即便偶然遇见,也从未有过半分笑颜。府中庶女众多,参差不齐,有的是他的亲生骨肉,有的则是姨娘、侍妾所出。正室叱云柔向来嫉恶如仇,极不喜庶女,除了四姨娘的女儿李常笑和她自己的三个庶出亲姐妹,其余庶女大多被弃养在府中角落,还有些被安置在城外别苑。近些年,多亏了李未祺力排众议,才将不少在外漂泊的庶妹接回府中,就连尚书府的庶女,除了李常笑外,其余人的族谱都已归入大司马府名下。
她们庶姐妹的祖母李老夫人,一生子嗣兴旺,膝下共有5个嫡子、14个庶子,9个嫡女、72个庶女,这般人丁繁盛,在京城世家之中实属罕见。她们的父亲身为尚书,正是李老夫人的嫡长子,此外,早已过世的三叔、娶了宁安公主的驸马五叔,也都是老夫人的嫡出之子,个个身份尊贵。
身为嫡长子的父亲,在朝任尚书一职,位高权重;二叔是老夫人的庶次子,却因犯下重罪成为罪臣,被皇上下令流放,从此一蹶不振;三叔英年早逝,未能留下太多事迹;四叔是老夫人的庶子,现任赣州协领,在地方手握兵权;五叔身为驸马,与宁安公主琴瑟和鸣,深得皇室信任;六叔官至左辅太傅,是朝堂重臣,他的妻子慕容氏,竟是她们十四庶姨夫的嫡亲妹妹,这层关系错综复杂;七叔担任旁州巡抚,治理一方,七婶虞氏则是三十庶姨夫的嫡亲妹妹,亲眷之间盘根错节,牵扯甚广。其余的叔叔们,大多带着自家儿子,追随她们庶姐妹的外祖大司马,在边疆戍守一方,为家国安宁鞠躬尽瘁。
李老夫人的孙子女不计其数,但李家各房之中,仅有大房、二房、四房、五房有嫡女,大房和五房还育有庶女,其余几房则只有嫡子,并无女儿。
大房、二房、四房的嫡庶女儿,皆在尚书府的族谱之上,而五房的嫡庶女儿,因五叔是驸马,便都记在宁安公主府的族谱中。大房、二房、四房的嫡庶女取名,有的用“常”字排行,有的用“未”字排行;五房的嫡女则以“凰”字为名,寓意凤毛麟角,庶女则用“连”字排行,各房规矩井然。
她们祖母李老夫人的9个嫡女,个个出类拔萃,嫁得皆是权贵之家,在京城贵女圈中声名显赫。嫡长女李萧颐身为简亲王妃,育有一女无忧公主拓拔媚。这简亲王与当今皇帝,以及华亲王、舜亲王、英亲王、伯亲王诸位王爷,还有宁安、宁阳等13位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皇上对这些亲兄弟姐妹的子女向来视若珍宝,宠爱有加。
嫡次女李萧萝嫁与风老将军嫡次子——无畏将军风二将军,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嫡五女李萧染许配给魏二将军,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嫡八女更是跻身后宫,成为当今九妃之一的萧妃,宠冠一方;嫡十女李萧珩嫁与宇文三将军,嫡十二女李萧媚则成了太二公主泰和公主次子崇英贝勒的夫人,育有班清、班乐、班玥三女,一家人和乐融融;嫡十五女李萧樱嫁与尚二将军,嫡二十二女李萧初配给大理寺少卿梅德,嫡三十二女李萧媃则嫁给了右辅太恭荀才,各房皆是权势滔天。
说起这位二十二姨夫梅德,可真是名不副实。他“宠妾灭妻”的行径,在她们庶姐妹的嫡庶姑父中竟排得上第二,头号恶人便是她们的庶九姨夫潘森。这梅德背景不凡,大姐是宫中九妃之一的梅堰妃,三姐姐是皇上的梅容华,庶妹中还有一位是皇上的梅婕,姑姑更是梅太妃、梅太贵嫔,梅老国公还是开国元老,家族树大根深。可他表面上彬彬有礼,做起功夫滴水不漏,内里却凉薄无情,她们的父亲即便知晓真相,也只能明哲保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轻易招惹。
李未祺身份非凡,正是权倾朝野的谍纸天眼掌管者。这谍纸天眼堪称天下最隐秘的情报网,上至皇家秘辛、世家阴私,下至权贵龌龊、官员贪腐,无不尽收眼底;更掌控着各国布下的间谍网络,连异国皇室的丑闻、权贵的把柄、世家的黑料,也无所不知、了如指掌。
梅德那点“宠妾灭妻”的龌龊事,在谍纸天眼面前不过是冰山一角,李未祺自然一清二楚。既然她那位父亲选择明哲保身,对梅德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便多管闲事,只能故作不知,权当这等腌臜事从未入过自己的耳。
此时的尚书府内,一片愁云惨淡。叱云柔满心牵挂着自家儿子、侄子与外甥,整日茶饭不思,忧心如焚。
几日前,李萧然得知儿子李敏峰竟胆大包天,私自率军讨伐南康,不仅害得夫人的侄子、外甥,连同他自己的三个外甥,以及另外几位将军一同陷入重围,更让狄将军的庶五子狄甫瞻重伤垂危,险些丧命。李萧然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冲进叱云柔的屋内,将满腔怒火尽数发泄在她身上,斥责她教子无方,才让李敏峰变得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你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子!连累了自己表哥不说,还拖累了其他几位将军,害得狄家五子重伤!分明是被你母家娇生惯养坏了,才闯出今日这弥天大祸!”叱云柔本就忧心忡忡,再被李萧然这番疾言厉色的指责,顿时气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场昏死过去,直到昨夜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李长乐、李长柔、李长歌、李长之、李长姝、李长苒等嫡女们,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母亲床边悉心照料。就连平日里居于偏院、极少露面的李常笑,也主动前来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李长乐看着母亲苍白憔悴的面容,眼眶通红,哽咽着说道:“母亲,大哥、表哥他们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不会……不会出什么事吧?”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不许哭!哭什么哭?这般哭哭啼啼,简直晦气!”叱云柔向来对李长乐疼爱有加,此刻却难得地发了火,语气中满是不耐。
李长姝见状,连忙拉了拉李长乐的衣袖,低声提醒:“长乐,别再说了。”她心中暗自无奈:大哥擅作主张出兵闯下如此大祸,祸不单行连累了南表哥、姨母家表哥,还有姑母家表哥及诸位将军,父亲怒火中烧实属难免。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长乐偏偏还说这种丧言败语,难怪母亲会对她大发雷霆,这可真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