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传送门的研究”是杂技团在没有消防许可、没有安全预案、甚至没看说明书的情况下,用偷来的市电和自制变压器捣鼓出一个“可控核聚变装置”,然后在一阵电闪雷鸣、烟雾缭绕和邻居报警声中把自己炸上了天,那么“跨世界的召唤”就是这群家伙从天上掉下来,脸朝下摔进一堆马粪里,还没来得及抹干净脸,就被一群穿着滑稽戏服、拿着草叉和锅铲的村民团团围住,高喊着“神明显灵了!勇者终于降临了!”——这场面与其说是史诗降临,不如说是大型行为艺术翻车现场,充满了“我们是不是走错片场了?”的迷茫和“你们这勇者召唤仪式是不是在拼多多上团购的?”的深深怀疑。
星痕公会的众人经历了一场堪比“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然后扔进甩干机最后从十楼扔出去”的超时空过山车体验。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他们像一筐被摇匀的鸡蛋,旋转、翻滚、碰撞、尖叫(主要是铁牛的粗嗓门和爆裂火花的高分贝),最后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挤压感和足以让胃酸倒流的失重感后——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有节奏的、带着某种柔软弹性的撞击声。
十个人,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砸进了一片松软、潮湿、散发着奇异芬芳(或者说怪味)的、暗紫色海绵状物质里,深深嵌了进去。
“呕——”
“我的头……”
“腰!我的老腰!”
“谁坐在我脸上了!起开!”
哀嚎声、呕吐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林夜第一个挣扎着把自己从“海绵床”里拔出来,晃了晃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他愣住了。
这里不是虚空。至少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虚空。
天空是温柔的淡紫色,点缀着几颗会缓缓变色的、像糖豆一样的星星。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形状如同融化蜡笔般的丘陵,上面长满了发出荧光的、像芦苇又像水母的奇特植物。空气中有种甜腻腻的、类似草莓味泡泡糖混合了机油的气味。而他们坠落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松软的、不断微微起伏的“海绵”平原,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这…这是哪儿?”小雨从海绵里探出头,小脸上沾满了紫色的絮状物。
“肯定不是主城传送阵……”铁牛瓮声瓮气地说,他半个身子还陷在里面,正努力往外爬。
“也不是我们之前去过的虚空浮岛。”苏婉清已经站起,身上月华之力微闪,震落了那些粘人的紫色絮状物,眉头微蹙地观察着环境。
“能量读数…完全陌生!空间坐标紊乱!物理常数有轻微偏差!重力…大概是标准重力的0.8倍!”摩方趴在海绵上,手里捧着一个冒烟的小型探测器(天知道他怎么在那种情况下都没弄丢),声音激动得发颤,“我们…我们好像…被抛到另一个世界了!”
“另一个世界?!”众人异口同声,也顾不上疼了,纷纷从海绵里挣扎出来。
“说好的稳定传送门呢?!”爆裂火花揉着摔疼的屁股,怒视摩方,“你不是说误差37%吗?!这误差都跨世界了!”
“理论上…37%的坐标误差…确实有可能导致位面偏移…”摩方推了推裂开的眼镜,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但能量暴走是意外!是观星台的符文年久失修!不是我计算错误!”
“行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林夜打断争吵,感受着体内龙血对新环境的微妙感应——没有虚空那种混乱侵蚀感,但也绝谈不上舒适,更像是一种…被排斥的异样感。“检查装备,清点人数,警惕周围。”
一番忙乱后,确认全员都在,虽然个个灰头土脸(字面意义上的,海绵的紫色染了他们一身),装备也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但没人受重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现在怎么办?”暗影之舞问出了关键问题。
没等林夜回答,一阵尖锐、刺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金属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从远处传来。
“戒备!”林夜低喝。
众人立刻摆出战斗阵型,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那片“蜡笔丘陵”后面,转出来一群…生物?
它们大约有半人高,身体由粗糙的、仿佛树皮和金属混合的物质构成,形态介于直立行走的土豆和长了腿的垃圾桶之间,圆滚滚的身体上顶着个小小的、布满裂缝的“脑袋”,脑袋上只有一只巨大的、灯泡般的独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它们的手臂是两根可以伸缩的、顶端带着钳子或钻头的金属杆,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发出“咔嚓咔嚓”的噪音。
粗略一数,大概有二十多只。
“这…这是啥玩意儿?”铁牛举起盾牌,一脸懵逼,“长得也太…随便了吧?”
“看起来…不太友好。”石墩憨憨地说,但也握紧了战锤。
那些“土豆垃圾桶”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独眼齐刷刷地转过来,红光锁定。然后,它们发出一阵更尖锐的、仿佛金属刮擦的嘶鸣,挥舞着钳子和钻头,迈着笨拙但速度不慢的步伐,轰隆隆地冲了过来!
“敌袭!准备战斗!”林夜一声令下。
虽然造型滑稽,但这些怪物的战斗力似乎不弱。它们冲锋时地面都在震颤,钳子和钻头闪着寒光,一看就不是摆设。
“管它是什么,打了再说!”爆裂火花法杖一挥,一颗火球呼啸而出,砸在最前面那只“土豆”身上。
“轰!”
火球炸开,火星四溅。那只“土豆”被炸得一个趔趄,胸口焦黑一片,发出痛苦的嘶鸣,但…没死!它晃了晃脑袋,独眼红光更盛,继续冲锋!
“防御不低!”爆裂火花挑眉。
“让我来!”铁牛怒吼一声,发动【冲锋】,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撞进怪群,盾牌猛击,将两只“土豆”撞飞出去。然而,它们的身体异常沉重,铁牛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实心铁块上,手臂发麻。
“暗影,夜鸮,侧面骚扰!小雨,光铸,注意治疗!其他人,自由攻击,试探弱点!”林夜快速指挥,同时自己也冲了上去,龙爪虚影一闪,拍在一只“土豆”身上,留下深深的爪痕,但也没能一击致命。
战斗瞬间爆发。这些“土豆垃圾桶”怪物理防御极高,动作笨拙但势大力沉,钳子和钻头的攻击附带击退和破甲效果,颇为难缠。好在星痕众人毕竟身经百战,配合默契,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它们的独眼是弱点!”苏婉清冷静地观察后指出,一记月华之箭精准地命中一只“土豆”的独眼。
“噗嗤!” 独眼爆开,绿色的黏液四溅,那只“土豆”顿时僵在原地,然后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破碎的零件和几块散发着微光的紫色结晶。
“有效!攻击眼睛!”
找到了弱点,战斗立刻轻松了许多。暗影和夜鸮如同鬼魅,专攻独眼;铁牛和石墩顶在前面吸引火力;林夜和苏婉清远程点杀;爆裂火花和冰西瓜用范围魔法控制;小雨和光铸的治疗稳稳跟上。不到十分钟,二十多只“土豆垃圾桶”就变成了一地残骸和散落的紫色结晶。
“呼…搞定!”铁牛拄着盾牌喘气,“这玩意儿,看着憨,打起来还真费劲。”
“收集战利品,看看这些结晶是什么。”林夜吩咐。
摩方已经蹲在一具残骸旁研究起来:“构造体!非生命体!能量驱动!工艺粗糙但材料特殊!这结晶…是它们的能量核心!蕴含未知属性的能量!价值不明!”
就在众人收拾战利品时,那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而且比刚才更密集、更近!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更多的“土豆垃圾桶”从丘陵后面涌出,数量足有上百!而且,在它们中间,出现了几个体型更大、颜色更深、独眼发出蓝光、手臂上装备着类似炮管的精英型号!
“还来?没完了是吧?”爆裂火花恼火道。
“准备迎战!且战且退,寻找有利地形!”林夜果断下令。虽然不惧,但被这么多怪物缠上也很麻烦。
就在此时——
“嗡——!”
一道柔和的、乳白色的光柱,突然从众人头顶的天空中降下,精准地笼罩了他们!
光柱中蕴含着一种温暖、圣洁、充满秩序感的力量,与这个世界甜腻又带有机油味的环境格格不入。
“什么东西?!”
“敌袭?!”
“不像!没有恶意!”
光柱持续了大约三秒,然后骤然收缩,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林夜等人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脑海中同时响起了一个庄严、肃穆、但带着一丝急切和…走调? 的声音:
“响应召唤而至的勇者啊!”
“遵循古老的契约,回应世界的呼唤!”
“邪恶的机械造物正在侵蚀这片美丽的土地!”
“请拿起你们的武器,驱逐这些不洁的入侵者,拯救濒临破碎的‘甜蜜之乡’!”
“作为回报,伟大的‘糖果女巫’将赐予你们无上的荣耀和…呃…无限量糖果供应?”
声音到这里,似乎卡壳了一下,然后补充道:
“…以及返回你们世界的方法。”
林夜等人面面相觑,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勇者?召唤?邪恶的机械造物?糖果女巫?无限量糖果供应?
这都什么跟什么?!
“等等!”爆裂火花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地上那些“土豆垃圾桶”的残骸,“邪恶的机械造物…该不会是指这些玩意儿吧?”
“听起来是的。”苏婉清扶额。
“所以…我们是被召唤来…打怪的?”铁牛挠头,“还管饭?管糖?”
“重点是最后一句!”小雨提醒,“‘返回你们世界的方法’!”
众人精神一振!对啊!管他什么勇者不勇者,糖果不糖果,能回去才是关键!
“可是…谁在召唤我们?那个‘糖果女巫’又在哪?”暗影之舞警惕地环顾四周。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众人前方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一个粉红色的、由糖霜和光芒构成的、大约巴掌大小的小精灵扑扇着翅膀出现。它长得像颗长了翅膀的软糖,眼睛是两粒巧克力豆,手里还拿着一根小小的、冒着泡泡的彩虹波板糖当法杖。
“勇者们!你们好呀!”小精灵的声音清脆甜美,但语气很急,“我是甜蜜之乡的指引精灵,波波糖!女巫大人感应到强大的异界波动,临时启动了远古召唤阵,没想到真的把你们召唤来了!时间紧迫,那些‘锈蚀魔像’又来了!请快跟我来,女巫大人在糖果城堡等你们!”
说完,它也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朝着一个方向飞去,飞得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
星痕公会众人看着那只不靠谱的糖豆精灵,又看看远处正在逼近的、黑压压一片的“锈蚀魔像”(原来这玩意儿叫这名),再想想刚才那段疑似广播录音的召唤词和“无限量糖果供应”的报酬…
“我感觉…我们好像卷入了一个经费不足的童话片场…”林夜嘴角抽搐。
“还是剧本没写好的那种。”苏婉清补充。
“那…我们去不去?”小雨弱弱地问。
“去!为什么不去!”爆裂火花一叉腰,“管它童话片还是恐怖片,有线索总比在这打这些铁疙瘩强!而且…无限量糖果诶!”
“同意。”夜鸮言简意赅。
“俺觉得…有点不靠谱。”铁牛嘀咕。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摩方推了推破眼镜,“而且我对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很感兴趣!”
林夜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锈蚀魔像大军,又看了看远处那个飞得快要消失的粉红小点,咬了咬牙:
“跟上它!去会会那个‘糖果女巫’!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至于这些铁疙瘩…”他眼中金光一闪,“挡路的,碾过去!”
于是,在这片画风诡异的“甜蜜之乡”上,出现了一幅奇景:一只慌慌张张的糖豆精灵在前面带路,一群画风硬核、浑身沾满紫色海绵屑、杀气腾腾的“异界勇者”在后面狂奔,身后还追着一大群叮当作响、红光蓝光乱闪的“锈蚀魔像”…
“这勇者当得…也太没排面了!”奔跑中,林夜忍不住吐槽。
“至少…管糖不是?”苏婉清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虽然她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跨世界的召唤,听起来很史诗。但当你真的被召唤过去,发现召唤你的可能是个不靠谱的甜食爱好者,要你对付的是一堆生锈的机器人,报酬是无限量糖果,而带路的向导是个随时可能融化的糖豆时…史诗感就变成了浓浓的荒诞喜剧感。
但愿那个“糖果女巫”,能靠谱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