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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共襄盛举

    “讲明白什么!”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引得众人都扭头看过去,只见灯火阑珊处,一道身着绯色官服的身影已然立定。

    来者正是王干炬的座师、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南京吏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高弘文。

    王干炬这会子倒是反应很快,立刻疾步趋至高弘文面前,深深一揖:“为学生这点微末琐事,竟劳恩师踏夜亲临,学生惶恐无地。”

    高弘文只略一抬手,用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只这一眼,满堂宾客已无人安坐。

    就连那位此前如同木雕泥偶般的侯府贵子,也整衣起身,走到高弘文面前,行了个晚辈礼,说:“晚辈忠勇侯府蒋信,见过部堂大人。临行前,家父再三嘱咐,言道治河乃庇佑乡梓之善政,忠勇侯府世受国恩、久沐乡土,理当尽责。今特备纹银一万两,捐予江宁县,以襄盛举。”

    可以说,这位侯府的二公子,今夜屈尊坐到现在,忍了陈璞半天的挤兑,就是为了在高弘文面前说出这番话。

    一万两银子,对侯府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按着当代忠勇侯的说法:“既然是送人情,那就送个彻底,送个明白,不必做那抠搜的小家子气。”

    蒋信话音方落,席间已有压抑不住的细微抽气声。

    高弘文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会被区区一万两惊住,他微微颔首,说:“忠勇侯有心了。”

    随即转向王干炬,吩咐道:“承光,记下侯府的厚谊。”

    忠勇侯府的一万两,不止是一个人情,更是标杆,果然,陈琮也跟着开口了:“部堂亲至,如月出云翳,明照千里。方才晚辈请王知县‘讲明白’,无非是慎之于始——是真修堤,还是假修堤……”

    “不过”陈琮顿了顿,接着说:“而今有部堂坐镇,遍数江南士林,哪个不知高部堂清正之名,也就不必再问,我陈家亦捐纹银一万两,以全乡梓之情,共筑安澜之业。”

    最硬的两根骨头,高弘文已经替王干炬拿下了,他给了王干炬一个眼神,王干炬当即明白,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自己这位高老师也就要功成身退了。

    高弘文又一次扫视在场众人,特别在席间衣着华贵的几位身上停留了几瞬,然后才落回王干炬身上,说:“承光,治河如治国,重在‘公道’二字。侯府与陈家深明大义,捐的是银子,更是民心。你需谨记,此番工程,每一两银、每一方土,都要用在明处、刻在碑上——届时,老夫是要亲自来看的。”

    “学生谨遵恩师教诲。”王干炬再次作揖。

    “嗯。”高弘文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向众人略一拱手,“老夫另有俗务,便不多扰了。承光,好生招待诸位乡贤。”

    王干炬将高弘文一直送到官轿前,才折返清风楼,短短一趟来回,楼里的氛围已经大不一样。

    虽然高弘文只停留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但是他能出现,就已经摆明了态度,说得阴暗一点,今日谁捐了银子,部堂大人或许记不住;可谁若一毛不拔,拂了这位为门生站台的脸面,那名字,恐怕就要被记得深刻了。

    高弘文已经走了,蒋信、陈琮二人今夜要唱的戏也唱给了真正的听众,也就无意再停留,当即对王干炬拱手告别。

    “王知县,河工大事,日后若有需协调之处,可递帖至侯府。”蒋信语气全然没有了高弘文在场时的亲热。

    “陈某亦然,静候佳音。”陈琮脸上倒是依旧挂着笑,但却已没了方才面对高弘文时的殷切。

    在场众人,看着这二位离开,突然就想起,县内头面人家之一的忻城侯府居然没人到场。

    有人当场就幸灾乐祸起来:“到底是家里有贵妃的,与我等不同。”

    既然今夜的基调已经定下,众人对自己该出多少血,也已经心中有数了。

    王干炬指着坐在大堂角落的江峰,说道:“诸位乡贤,今夜厚谊,王某与江宁县数十万百姓感激不尽。宴后如有意捐献,可寻今夜书记江峰处当场录册,立据为凭,三日内,本官自当委派县丞陈大人携册登门拜谢,届时再交割银两。”

    昨日在赵文山公事房慷慨激昂的书生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前,他见陈璞出面,甚至出言相激都不见成效,已经在心里盘算鼓动同窗的计划,没想到高弘文一来,局面当即不同。

    蒋信和陈琮各自发话捐银一万两的时候,他就研磨下笔记了下来,要不是知道不合礼数,他都想要请这两位签字画押。

    众人本就不是为了这顿饭来的清江楼,王干炬话讲完,就已经有人离席走到了江峰面前,开口认捐。

    多者,如蔡诚,王干炬话一说完,他就挤到前头,对江峰说着“前些日子陈县丞上门,蔡某多有怠慢,实是铺中周转一时不便……今日捐银三千两,聊表寸心,也为前事赔罪一二”的话,登记捐银三千两。

    少者,如何记盐行的东家何明,也是忙不迭跟上,一边登记一千两,一边讪笑道:“小本经营,力薄心诚,望县尊与部堂大人莫嫌微薄……”

    王干炬陪在陈璞身边,举起酒杯道谢:“今夜多亏陈老都宪仗义执言,下官感激不尽。”

    “呵~”陈璞却并未举杯,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说:“我这个致仕的右佥都御史,到底不如高部堂威名,不过,王知县,你若拿这银子,中饱私囊,就算高部堂为你撑腰,我也要拉你下马!”

    王干炬举杯的手稳在半空,脸上恭敬的笑意未变,郑重道:“老都宪金石之言,下官铭记于心。治河银两,若有半分不明,不劳老都宪动手,下官自当悬印请罪,以谢江宁百姓。”

    “……最好如此。”陈璞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与他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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