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12月18日下午,A市老城区,“静语工作室”内。
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积着薄尘的书架和散落着乐谱手稿的实木工作台上。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干燥气息和淡淡的松节油味道,角落里的老式座钟时针指向了三点十五分,发出规律而沉闷的“滴答”声。
慕清歌坐在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上,身姿挺拔,一身素净的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气质空灵。
她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放着一个造型简约的银色录音笔——那是她从“求索号”上带来的,里面存储着风琛他们在激活第一颗“世界之心”时,记录下的那阵奇异歌声。
温景然则坐在工作台后的高背椅上,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伯爵茶,袅袅的水汽模糊了他温润的眉眼。
方才,慕清歌已经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并未提及太多关于“塞壬”或“神之代码”的危机,只说是一段对她而言非常重要、能引发奇特共鸣的旋律,希望温景然这位音乐才子能从专业角度,给出一些解读。
温景然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那支录音笔上,带着一丝艺术家特有的好奇与期待。
“能让清歌你如此郑重其事的旋律,我很期待。”
他的声音如同他弹奏的钢琴曲一般,清澈而富有磁性。
慕清歌点点头,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没有前奏,没有伴奏,只有一段纯粹而空灵的歌声,仿佛从宇宙的最深处传来,缓缓流淌在安静的工作室里。
那歌声并不复杂,甚至带着一种原始的质朴,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起初,它像是无数细碎的叹息汇聚,带着深切的悲伤与怜悯,仿佛在为世间万物的苦难而哭泣;渐渐地,在那悲悯之中,又透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如同寒夜中的星光,带着一种守护的决心,温柔而执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座钟的“滴答”声似乎也消失了。
温景然原本带着浅笑的表情,在歌声响起的瞬间便凝固了。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几滴水珠溅落在桌面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迅速转变为震惊,再到深深的沉浸。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共鸣,有困惑,还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仿佛不是在听一段录音,而是在聆听一个古老灵魂的低语,感受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情感洪流。
歌声很短,不过短短一分多钟便戛然而止。工作室里恢复了寂静,但那旋律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余音绕梁。
温景然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虚空,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出一些零散的音符轨迹。
慕清歌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她看到他放在膝头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头轻轻蹙起,像是在努力捕捉着什么稍纵即逝的灵感。
她知道,温景然一定听出了什么。
良久,温景然才缓缓回过神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看向慕清歌。
“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旋律……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不,不是听过,是……感受过。”
“它叫‘世界之心’。”慕清歌轻声回答,“我们在一个……特殊的地方记录下来的。
它似乎拥有某种力量。”
“‘世界之心’……”温景然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加深邃,“难怪……这旋律的内核,是‘悲悯’,是对世间万物的深切关怀与同情,但又不止于此,在最深处,藏着一种‘守护’的意志,一种想要抚平伤痛、维系平衡的决心。
这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频率。”
他斟酌着用词,试图准确描述那种感觉。
慕清歌心中一动,眉头微扬。频率?这和他们之前激活“世界之心”时,需要风琛和她的“悲悯”情绪融合,似乎不谋而合。
温景然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向身后靠墙的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柜。
木柜上了锁,他从工作台的抽屉里翻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叠厚厚的乐谱手稿,每一份都用牛皮纸袋仔细封装着,上面标注着日期和标题。
他在柜子里翻找着,动作带着一种急切,手指拂过一个个纸袋。
阳光照在他微微汗湿的额发上,映出他专注而认真的侧脸轮廓。
终于,他在柜子最底层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更加陈旧的纸袋。
纸袋的边角已经泛黄磨损,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字:“《星河战纪》主题曲废稿-温景然-20XX年3月”。
他将纸袋抽出,放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五线谱纸,上面用黑色墨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音符和标记,有些地方还有用橡皮反复擦拭过的痕迹。
温景然深吸一口气,将最上面的一页乐谱摊开。
他拿起一支铅笔,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根指挥棒,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指挥棒轻轻点在乐谱上,低声哼唱起来。
一段旋律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慕清歌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这段旋律,虽然在节奏和编曲细节上与“世界之心”的歌声有所不同,但那主旋律的走向,那核心的情感基调,竟然与她刚刚播放的录音有着惊人的相似!
至少有七分像!同样的空灵,同样的带着一丝悲伤,同样的……引人共鸣。
温景然一边哼唱,一边对照着乐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拍。
越唱,他的眼神就越亮,脸上的震惊之色也越发明显。
他猛地停下,指挥棒“啪”地一声点在乐谱上,抬头看向慕清歌,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困惑。
“你听到了吗?清歌!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慕清歌用力点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这是……你为《星河战纪》创作的?”
“是,”温景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这是废稿,当年提交给游戏公司后,他们说风格太晦涩,不够‘燃’,不符合大众玩家的口味,就被毙掉了。
我几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泛黄的乐谱纸,像是在抚摸一件失落已久的珍宝,“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旋律,会和你带来的‘世界之心’如此相似?”
他低头看着乐谱,又抬头看向慕清歌,眼神中充满了探寻。
“创作这首曲子的时候,我正经历一段非常低谷的时期。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慕清歌追问,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
温景然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之中。
“我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四周一片冰冷。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不是具体的话语,而是一种……一种宏大的、集体性的悲伤情绪,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低声哭泣。
那种悲伤不是绝望,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悲悯。”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渺小的音符,融入了那片悲伤的海洋。
醒来后,那种感觉挥之不去,我立刻就把梦中感受到的旋律记了下来,就是这一首。”
“世界在哭泣……”慕清歌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中豁然开朗。
风琛他们激活“世界之心”时,正是依靠融合了“悲悯”的情绪!
温景然的梦,他捕捉到的旋律,竟然与“世界之心”的本质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共鸣!
“情绪是燃料,意志是引擎……”慕清歌想起了风琛提到的夜宸的话,又联想到温景然所说的“独特的频率”,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温景然,你是说,这段旋律……或者说,你创作它时所蕴含的那种‘世界在哭泣’的悲悯情绪,与‘世界之心’产生了共鸣?”
温景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迷失的方向。
“没错!就是共鸣!音乐是情感的载体,不同的情感会产生不同的频率。
我当时只是本能地记录下了那种情绪的频率。
如果你的‘世界之心’也蕴含着类似的‘悲悯’与‘守护’,那么它们产生共鸣,甚至旋律相似,就说得通了!”
他拿起铅笔,在乐谱的空白处快速写下几个词:“情感频率——悲悯+守护——世界之心共鸣条件?”
慕清歌看着那几个字,心中激动不已。这简直是一个突破性的发现!
他们之前激活“世界之心”,完全是依靠风琛的直觉和她与风琛之间的情感同步,属于偶然和运气。
而温景然的发现,却可能为他们提供了一条清晰的路径——找到并激发特定的“情感频率”,或许就是主动激活“世界之心”的关键!
这对正在迷雾星域寻找更多“世界之心”的风琛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般的理论支持!
她看向温景然,这位才华横溢又温柔内敛的音乐人,此刻在她眼中仿佛全身都散发着光芒。
从最初的试探、询价,到现在的坦诚交流,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却因为音乐,因为这奇妙的“世界之心”,在灵魂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原本因为担忧风琛和任务而紧绷的神经,在温景然的音乐和温和的态度下,也渐渐放松下来,心底那层习惯用来保护自己的坚冰,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角。
“温景然,”慕清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温景然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和一丝期待。
“为了这不可思议的共鸣,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