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皇后顾氏一见到裴砚,脸上就笑开了花。
平日里端庄严肃的后宫之主,此时和普通人家的母亲没甚区别。
视线把裴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顾皇后说:“瘦了,是不是最近太累?”
直白的关心,来自自己的亲生母亲,裴砚还是觉得不习惯。
手握拳抵唇,“您找我,何事?”
知道他性子冷,顾皇后没觉得失落,脸上挂着笑,“有事才能找你?”
裴砚抿唇,没有说话。
顾皇后点了点他,语气调侃,“你呀你,就是个闷葫芦,以后娶了媳妇,得改改脾气,不然府里冷冰冰的,哪家姑娘受得了?”
裴砚心说,梅晚萤就受得了。
哪怕他一言不发,她也能自娱自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是……聒噪!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梅晚萤,裴砚的脸沉了下去。
她骄纵任性,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缺点一大堆。
有什么好想的?
试图把梅晚萤赶出脑子,未果,男人的神色越发冷冽。
顾皇后噤声,以为自己说的话让裴砚不高兴了。
按理说她不用看谁的脸色,可这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儿子,顾皇后想不溺爱都难。
本来还想提选儿媳妇的事,这会儿是不敢说了。
难得见次面,顾皇后不想闹得不欢而散。
此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阿砚生得俊美,身份贵重,人也争气,未出阁的贵女无一不想嫁给他。
究竟选谁,得好好考虑。
姑娘是美是丑暂且不论,必须要给阿砚带来助力。
协助他扳倒太子的势力。
阿砚才是正统。
储君之位该是他的,最后登上高位的人也该是他!
等娶了妻,再给阿砚择几房美妾。
梅晚萤就生得好,仙姿玉貌,乃绝色佳人,可给阿砚当侧夫人。
也算报答了梅家对阿砚的栽培之恩。
免得梅家人卖惨,让外人误会阿砚,于他的名声不利。
这也是顾皇后给皇上吹耳旁风,不同意太子请求的原因。
这梅晚萤得留着,用来给阿砚树立好名声。
让外头的人知晓,帮过阿砚的人,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当然,得阿砚同意,梅晚萤才进得了宸王府。
这些年梅晚萤追在阿砚身后,没脸没皮,哪有贵女的端庄沉稳?
听说她还有眼疾,入夜便不能视物,寻遍名医也无根治之法。
天知道她生的子嗣,会不会随了她的毛病。
要不是看了梅将军的面子,梅晚萤再美,也入不了她的眼。
顾皇后想,要真有那一天,干脆给梅晚萤一碗绝子汤,免去她孕育子嗣的可能。
虽然她的孩子不会是嫡出,但体弱的孩子,生在皇家就是遭罪。
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养着也就罢了,可皇家不一样。
他越弱,只会被欺凌得越狠。
皇家无情,别人不会因为他弱,就对他手下留情。
梅家式微,梅晚萤自个儿尚且活得艰难,再来个体弱的孩子,她能照顾好吗?
干脆别生的好。
免得到时候拖阿砚的后腿!
知晓儿子还没开窍,对男女之事一点想法也无,顾皇后便没提梅晚萤。
一切等儿子娶了正妻再说。
那梅晚萤要是胃口大,不识大体,非要嫁给阿砚当正妻,那就别怪她心狠,成全了太子的心愿!
敛了心神,顾皇后命人摆饭,玉食珍馐,摆满一桌。
顾皇后不知裴砚爱吃什么,只能让人多备菜,一股脑想对裴砚好。
笑道:“这几日你都累瘦了,一会儿可要多吃点。”
裴砚垂眸扫视自己。
他何时瘦了?
以前,梅晚萤也常说这种话,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又说他黑了。
她就爱睁眼说瞎话!
不过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父母爱子,可以理解。
就像梅将军和梅夫人,把梅晚萤当成了掌上明珠,含在口中怕化,捧在手里怕摔。
怕她冻着,又怕她饿着。
可那么多人服侍她,她怎么可能挨饿受冻?
还未入座,有一人不请自来。
太子和裴砚是堂兄弟,血脉相连,外貌有些相似。
和裴砚征战长沙不同,太子从小生活在富贵窝里。
两人同样强势,气质却截然不同。
细看之下,太子的桃花眼里带着难以掩藏的阴郁。
而裴砚眼神淡然无波,像一口古井,谁也看不透他的内心。
正是裴砚太难琢磨,在军中又有威望,他的身份一公开,便让太子如临大敌。
九五之尊,权力的巅峰,多令人向往的位置。
太子不信裴砚没有夺位的心思。
本以为储君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绊脚石不除,他岂能安睡?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谁也没有退让。
裴砚没想朝堂纷争,只想警告太子,不要试图动梅晚萤。
储君又如何?
他护着的人,谁敢伸手,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裴砚寸步不让,空气里似有火光飞溅,他若退了,落对方眼里便是他在示弱。
他强硬不起来,梅晚萤的处境只会更糟。
裴砚对梅晚萤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仍然愿意保护她。
就当是报恩了。
顾皇后站出来打圆场,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笑着说:“难得你们都来看我,咱们娘儿三个好好用顿饭。”
太子似笑非笑,“听说二弟进宫,我便知晓又可以大饱口福了,母后,您可不能嫌我不请自来。”
顾皇后嗔他,“能见到你们,母后高兴还来不及。”
左手拉着裴砚,右手拉着太子,带他们一起入座用膳。
太子垂眸,看向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眼里闪过嘲讽。
他被过继到了顾皇后膝下,表面上母慈子孝,但顾皇后有多恨他,他感受得出来。
如今裴砚被找回,他更是成了顾皇后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太子神色晦暗。
需要他稳定江山社稷时,便强行把他带进皇宫。
如今亲儿子找到了,不需要他了,就想把他一脚踹开。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这储君之位,他要定了!
除非他死,否则裴砚永远别想上位!
空气里暗潮涌动。
顾皇后心中不悦,她与亲儿子难得见面,不长眼的东西,净给人添堵!
亲手给裴砚夹了鱼块,“这是江南送来的鲜鱼,肉质细嫩爽口,你尝尝。”
江南……
梅晚萤老家就在那,小时她回老家省亲,缠着他一同前往。
那个时候,她说江南的鱼好吃,怎么也吃不腻。
回京的时候,还躲马车里哭,说舍不得江南的鱼。
裴砚眼眸微动,问顾皇后:“鲜鱼可还有?”
“有有有,一会儿让人全送你府上去。”亲儿子第一次开口向她讨要东西,顾皇后高兴得很。
只要阿砚喜欢,她星星月亮都能摘,何况是几尾鲜鱼!
裴砚嗯了一声,没再多言,尝了尝鲜鱼,和记忆里的味道很像。
看着这一幕,太子眼底戾气翻涌。
嘴角勾起,对裴砚道:“梅姑娘祖籍江南,应该也爱吃江南来的鱼,不如把鱼让给我,我好讨佳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