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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还挺诚实

    看完之后,桐生和介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首先,需要明确的一点是,人是没有办法自己掐死自己的,在晕过去之后,双手自然就会松开。

    他必须忍受痛苦的同时还要和求生欲对抗。

    而且,县立精神病院半日游?

    没必要,没必要。

    其次,他既不是“碟中谍系列”影片的主角汤姆·克鲁斯,也不是“敢死队”里的杰森·斯坦森。

    所以,扒开电梯顶这种事情?

    没必要,没必要。

    最后,他觉得做个背景板,啥都不干就能有1万円奖励,还挺好的。

    电梯轿厢内,微弱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空气里除了今川织咀嚼巧克力的细微声响,就只剩下通风系统停摆后,那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的沉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五分钟,足以让一个急性阑尾炎患者从右下腹隐痛发展到全腹膜炎。

    生和介站在轿厢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川织则靠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双臂环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

    “今川医生,您还好吗?”

    桐生和介实在是觉得时间难熬,便主动打破了沉默。

    “还行,怎么?”

    今川织睁开眼睛,她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看不真切。

    “没事,就问问。”

    在桐生和介点点头,也没有再开口。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要这样熬到救援人员的到来时,今川织却忽然开口了。

    “桐生君。”

    “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爱钱?”

    “只是今川医生好像确实很缺钱。”

    桐生和介转头看向这位年轻的专门医。

    她在“神乐Club”里为了香槟塔可以陪笑,在医院里收取病人谢礼时也不手软,甚至为了钱可以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

    虽然通过光幕知道了她的目标是一亿円,但其中的缘由就不清楚了。

    今川织睁开了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他的脸。

    “桐生君,你能给我七千万円吗?”

    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于是,便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桐生和介愣了一下,摇摇头。

    “不能。”

    群马大学附属医院的研修医,月薪仅有二十八万円左右。

    扣掉住民税、健康保险、厚生年金、雇佣保险,再加上房租、水电、饮食,一个月能攒下五万円就算不错了。

    按照这个速度,就算他一分钱不花,也要攒上一百多年才能凑够七千万。

    而且,就算他有,答案也同样是不能。

    电梯内再次安静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后。

    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理防线会变得脆弱,又或许是因为她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那个大河原的儿子。”

    “腹膜前填塞,还有C型钳,你是怎么想到的?”

    “学校里的书不会教这个,最新的外科学期刊,对这种手术的争议也很大。”

    “很多老教授认为这是投机取巧,是不负责任的半拉子工程。”

    “你一个研修医,哪来的胆子?”

    本来她是不太关心,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

    但现在没事干,问问也无所谓。

    而且,她也有点好奇,在稍有不慎就会死人的极端环境下,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不仅没有被吓傻,反而提出了可行方案。

    这不科学。

    桐生和介靠在扶手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没什么胆子不胆子的。”

    “当时那种情况,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低温、酸中毒、凝血功能障碍,这是创伤致死的三联征。”

    “病人的生理机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只能做损害控制了,只要能活着出手术室,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进去修修补补。”

    他当然不能说是前世在急诊科看过类似病例。

    损害控制手术最早是来源于海军术语。

    在1993年由美国医生提出,用于描述对严重创伤患者的分阶段手术治疗策略。

    “损害控制。”

    今川织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

    不是完美的手术,而是病人能活下来的务实手术。

    完全不像是一个新人医生能说出来的话。

    这时候,电梯的井道里,隐约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声。

    是《Silent Night》,平安夜。

    大概是某个病房里的收音机放出来的,顺着通风井飘了下来,在这幽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种日子里,被困在电梯里,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今川织忽然感叹了一句。

    “是啊。”桐生和介也附和了一句。

    “你没有约会吗?”今川织转过头看着他,“平安夜可是情侣的节日,研修医虽然忙,但也不至于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吧?”

    “今川医生不也没有吗?”桐生和介迎上她的目光,反问道。

    “我?”今川织嗤笑一声,“我只有工作。”

    只有工作,只有赚钱。

    这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想到这里,今川织又开口问道:“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医生?”

    这是一个很宏大,也很俗套的问题。

    通常只出现在医学院的面试现场,或者是医疗剧里。

    但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似乎成了一个可以认真讨论的话题。

    桐生和介思考了一下:“我啊,父母去世后留下了一笔赔偿金,正好可以去医学院,那就去了,没想那么多。”

    前世的他,是曾经怀揣着悬壶济世的理想的。

    后来认清了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就与自己和解了。

    救不救得了病人,他说了不算,只要在出手术室的时候能无愧地说一句已经尽力了,这就够了。

    “还挺诚实。”

    “那今川医生呢,又是为了什么而成为医生?”

    “因为医生很赚钱。”

    多么赤裸,多么庸俗的回答。

    今川织转头看向桐生和介,等着他露出鄙夷或者是惊讶的表情。

    “你也挺诚实。”

    但,其实桐生和介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反而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

    今川织笑了笑说:“你不打算批判我?”

    桐生和介也笑了:“因为钱是个好东西,我也喜欢。”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

    头顶突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电梯轿厢剧烈震动了一下。

    原本昏暗的应急灯熄灭,明亮的日光灯瞬间亮起,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嗡——

    通风扇重新开始转动,送来新鲜的空气。

    电梯开始缓缓上行。

    得救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外面是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还有几个满头大汗的维修人员正拿着工具守在门口。

    维修人员连连鞠躬道歉:“没事吧?真的非常抱歉!”

    两人走出电梯。

    新鲜且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今川织走在最前,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

    “桐生君。”

    “是?”

    “谢谢你的蛋糕,虽然很难吃。”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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