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别墅。
欧式庭院里灯火通明,两旁绿草茵茵,正中央的喷泉水流哗然。
“尔尔!”
方慧穿着一身丝绸的居家服,从门口走出来迎接,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你可回来了,妈妈好想你!”
她说着,就要上去抱裴尔。
裴尔定在原地片刻,往旁偏了偏,不动声色躲过她的手。
方慧像是丝毫没注意到她疏离的动作,含泪看着她,心疼地泣道:“我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外面是不是吃苦了?”
裴尔拧起眉,像是疑惑,“……是在关心我吗?”
“尔尔……”方慧闻言,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眶瞬间红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
她话说完,还流下一滴泪,不知真假。
裴尔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想,她流露出来的感情是真的吗?
三年前争吵时,她分明是一脸厌恶,让她滚得越远越好。
这时,从一楼正厅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浓眉拧起。
“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客人还在呢。”
周翊闻言,极有眼色道:“叔叔阿姨好,这么晚了,既然把裴尔送回到,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见。”
裴平宣不想让外人看自家的笑话,便没有挽留,亲自送周翊走出门。
方慧擦了那滴泪,抓住裴尔的手,“尔尔,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一走就是三年,三年里也不说回来一趟。”
裴尔把手从她掌中抽开,“我累了。”
方慧手一顿,笑着点头,“也是,一路上累坏了吧?你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你先上楼休息一会儿,我让张姨做宵夜,做好了再叫你下来吃。”
她说完,一边叫佣人来替裴尔提行李箱回房间,一边叮嘱张姨做点有营养的宵夜,俨然像个慈爱的母亲。
方慧看向裴尔,又说了一句:“好好洗个热水澡就舒服了,去吧。”
裴尔看了她一眼,扬起一个假意的微笑,“谢谢妈。”
既然在装,谁不会?
裴尔回到了二楼的房间。
屋子里除了原有的家具,几乎没什么属于她的东西,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很干净整洁,也很冷清。
她在这个家里不受待见,房间也是采光最差的,通风最差的,所以她离开三年,这个房间才没有被改造。
三年的时间过去,空气中已经布满陈旧的气息。
她推开拉开窗帘,一抬头,就看见旁边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灯是亮着的。
那是裴家的邻居,京市只手遮天的顶级权贵——商家。
紫金园豪宅区住的全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当年裴尔的父母为了拓展人脉资源,花了比市场价还高三倍的天价,买下了这里别墅。
但相较于商家那种只手遮天的权贵、高知世家,裴家充其量就只是富贵的商贾。
所以很遗憾,裴家至始至终都没有和商家攀上交情。
裴尔站在窗前,夜色衬得她身形单薄纤瘦,远远望了商家一眼,垂下眼睫,重新拉上窗帘。
洗了澡出来,裴尔坐着吹头发,桌面上的手机亮了又亮。
点开消息页面,看到大学好友周然发来的消息,入目就是一串愤怒的表情包,俨然是来质问的。
【好你个裴尔尔!回国也不说一声,吃了几年洋餐你就忘本,把患难与共的同志给抛弃了是不是?】
裴尔难得露出笑容,给周然发了消息:【那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你在我身上装了定位追踪器?】
消息刚发出去,周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周然开门见山:“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你想想我姓什么?你那未婚夫姓什么?”
裴尔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疑问:“你认识周翊?”
周然的语气恨铁不成钢,语速很快,“我之前在学校就跟你说过的呀,我那个讨人嫌的堂哥!刚才我爸妈聊天,说周翊的婚事定了,多亏我多听了一耳朵,要不然我哪知道你回来了!”
周然在大学的时候,经常和裴尔吐槽,说自己有一个奇葩的堂哥。
那位堂哥从小到大的诸多事迹,裴尔都倒背如流了,没想到竟然会碰到当事人了。
“谁想到这么巧啊。”裴尔揉了揉长发,解释安抚她,“我最近实在太忙了,这不是想着回来就找你吗?你放心,不是只没告诉你,别的人我也没告诉。”
听她这么一视同仁,周然哦了一声:“那我心里就平衡了。”
和周然聊了一会儿,门被敲响,张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小姐,宵夜做好了,太太请您下去用餐。”
裴尔和周然说了晚安,将手机屏幕熄灭,拢了拢睡衣起身。
刚打开房门,迎面碰上一个身量挺拔的少年。
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俊秀,五官与裴尔有三分相像,漆黑的眼眸里透着懒散,气质纨绔,一股富二代娇少爷的味。
看见裴尔,少年顿住脚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微微皱眉,居高临下地打量了裴尔一眼。
三年里,裴熙迅速拔高,已经长得比裴尔都高了。
楼下的方慧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张了张嘴,眼神看向一旁,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姐。”
裴尔睨了他一眼,没搭理,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眼见裴熙满脸不快,方慧赶紧朝他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安抚:“你姐姐才回来,你让着她点,别和她计较。”
“知道了。”裴熙不耐烦。
这几天方慧就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等裴尔回来,千万不能和她起冲突,一切先顺着她,让她和周家的婚约稳定下来再说。
餐桌上摆着山药瘦肉砂锅粥,和几样清炒的时蔬,以及切盘摆放整齐的水果。
裴平宣冷着脸坐在沙发上,气势凌人,一家之主的高高姿态。
裴尔喊了一声“爸”,没等裴平宣开口,她就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自顾自地盛了一碗粥,低头小口小口地喝。
空气寂静片刻。
裴平宣沉着脸,语气不满地叫了一声:“裴尔。”
裴尔虽然做足了准备,但还是被他冷厉的声音震了一下。
裴平宣对裴尔而言是一个严父,从来都不亲近,态度也很冷淡,所以裴尔从小到大都很畏惧他。
从前那些久远的记忆涌上来,让她下意识顿住。
“我以为你出国三年,终于知道错了,没想到你还是这副样子,”裴平宣声音很冷,“从进门到现在,你有没有正眼看过我这个爸?”
裴尔搅动散着热气的粥,抿了抿唇,语气平缓,“那您呢,您眼里就有我吗?”
“你反了天了,没大没小的,我是你爸!”
裴尔抬头看他:“这个时候,我又是您女儿了?当初不是您亲口说,当作从来没生过我吗?”
“好了,尔尔!别和你爸犟嘴。”
方慧紧急打断俩人剑拔弩张的对话,转头看向裴平宣,有意无意地提醒:
“你也少说两句,尔尔好不容易才回来,平时不是总盼着她回家吗?回来了又要吵。”
裴正宣哼了一声,瞪眼反问:“我现在说她一句都不行了?”
“行了,别说了。”方慧无奈,“父女俩脾气一个样子,犟的很。”
裴尔听着俩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低头又吃了一口粥,味如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