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苏稚棠穿着一袭宫服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央接受着上位者的审视。
她的腰杆挺得直,眉眼温顺地低垂着,看不清楚眼眸中的情绪。
实际上,她已经跪在这里一个时辰了。
直到刚才,这位鬓间挂着几缕银丝,面上清素却依旧雍容华贵的苏太后才被人搀扶着从里头出来。
苏稚棠跪得烦躁。
这古代位面真是惹人厌得很,动不动就要跪。
她觉得膝盖肯定又要青了。
系统商店里的恢复膏药好贵呢。
要不是待会儿男主会来,她才懒得装这么久呢。
苏稚棠暗暗将这下马威记了下来。
苏太后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清泠泠跪在前头的苏稚棠身上,慢声道:“你就是棠丫头吧。”
“听秦氏说,你生了张不错的脸。抬起头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苏稚棠对这样的业务已经很熟悉了,她发现古代也是个看脸的世界。
乖乖地仰起头,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隐约还能听见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许久,才听见苏太后低声喃喃了一句:“竟是生得一副观音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紫檀佛珠转了两下,眼底泛着几分复杂。
慢声道:“确实生得好。”
这样的好样貌,后宫粉黛三千怕是没一个能敌得过她的。
这张脸,浓一分艳俗,淡一分黯淡。
现在这样,当真是生得刚刚好,端得一句倾国倾城。
也怪不得会越过苏静宁将她送来,倒是有那争宠的资本。
苏太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无声地叹了叹:“起来吧。”
“侯府将你送入宫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晓了。”
看着苏稚棠起身时有些摇晃的身形,她沉静的目光带着几分威慑力:“办的好,哀家不会亏待你,侯府也会善待你的姨娘。”
“但若是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觊觎一些配不上的位置……”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狠厉的意味:“那就别怪哀家心狠了。”
苏稚棠面上平静,乖顺道:“臣女明白。”
苏太后神色冷淡:“你心里明白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处少不了你的。”
“再多的,哀家也不再赘述。”
话语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传唤的声音:“皇上驾到!”
苏太后神色一凝,看向苏稚棠厉声道:“过来,站到哀家身边来。”
苏稚棠的眸色微凉,低着头安安分分地站在她的身旁。
片刻,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外走了进来,她跟着众人一道行了礼。
抬眼间触到那件绣着金龙的玄色衣摆渐近,龙涎香萦绕在鼻息之间,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道击玉般清冽悦耳的嗓音:“平身。”
苏稚棠又跟着站起了身,但她方才刚刚跪过不久,腿还软着,以至于起身的动作也比别人慢了半拍。
好在似乎没人注意到她迟钝的动作,她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苏太后的声音比方才宽和了许多:“皇上今日来得巧,哀家正和棠丫头说着话呢。”
她温柔地拍了拍一旁苏稚棠的手,嗔道:“棠丫头,还在这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给皇上上茶。”
这会儿倒是端得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了,全然看不出来方才是怎么威慑她的。
苏稚棠抿了抿唇,轻声道:“是。”
她接过茶盏端在手中,缓步走向那浑身散发着无声威慑,难以让人忽视的男子。
嗓音空灵,又轻又糯:“皇上,请用茶。”
似是什么幼小的生物小声吟叫了一声,怯生生的,脆弱得很。
谢怀珩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她轻颤的睫毛上停了一瞬,又落在了那双近在眼前的玉白的手上。
刚烫好的茶还滚烫着,透过茶盏将她的指尖烫得发红,透着漂亮的粉意。
谢怀珩没有接过,转动着手上的那枚玉扳指,平静地等了一会儿。
直到殿内的气氛莫名僵持,那羸弱的双手开始发着颤了,茶盏中还冒着白汽的澄黄茶水险些漾了几滴出来。
而那手的主人显然也难忍这样的疼痛,咬住了唇,红着眼眶怯怯地抬起了眼看了他一眼。
狐眸潋滟,似泣似求,恰是绝色。
他才大发慈悲地准备伸手接过。
只是还没触到那茶盏,便碰了个空。
茶盏滚落在地上,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谢怀珩眸色一沉,随后听见“扑通”一声,那本就站得摇摇晃晃的人结结实实地又跪在了地上。
发出闷响。
这一下,怕是要青。
谢怀珩低垂着眼眸,淡淡地睨着跪在他脚边的人儿,神色不明。
女子似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嗓音仓惶无措,连连求饶:“皇上恕罪,臣女不是故意的。”
尾音似乎还带着别样的腔调,吴侬软语酥人心,就连含着哭腔求饶也是好听的,听得人心里头痒极了。
谢怀珩的指尖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
倒是他看茬了。
这哪是只还未长乳牙的幼狐呢。
分明是只会咬人的狐狸。
还是只不知死活的蠢狐狸。
苏太后原本见谢怀珩久久不接茶盏,便知道他这是在迁怒。
迁怒她意图再塞苏家女入后宫,迁怒她总催他去看后宫妃嫔。
与谢怀珩相处的这些年,她早便知了他浮于表面的宽和背后是个一点亏都不愿吃的冷性子。
却没想到会这么明晃晃地还回来,在外人面前打她的脸。
苏太后的脸色一早便难看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立马沉下了脸,心中的火也倾泻而出,冷声道:“放肆,永安侯府怎就出了你这蠢笨的丫头?若是伤了皇上龙体你担得起么?”
她疾言厉色:“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哀家滚下去!”
苏稚棠面上一白,欲要站起身,却发现因着方才跪得太狠了,根本无力爬起。
她无措地低垂着脑袋,白皙纤弱的脖颈暴露在了谢怀珩眼前,似一朵被折断的花枝。
伏在地上的身子显露出一道漂亮而柔软的曲线。
她浑身都在抖,手也在抖。
强撑在地上的手指蜷缩起来,手背处薄而透的皮肤血管若隐若现。
方才被烫过的疼意尤在,应是起了泡的,钻心的疼,让那不断往下坠的泪水淌得更快了。
这副可怜模样就是见惯了后宫群芳的王德禄都不由得叹一声,这永安侯府当真是深藏不露。
竟还藏着这样一位绝色佳人。
可惜,她面对的可是当今皇上,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后宫那么多妃嫔使出了浑身解数都不见他怜香惜玉,更别提这苏家出身的女子了。
王德禄心中叹了又叹,苏家现在的胃口还真是越来越大了,送了一个还想再送一个……
便听那温润的嗓音平静道:“无妨,朕无碍。”
谢怀珩漫不经心地瞧着苏稚棠柔软的身线,扫过那饱满得待人采摘的地方。
这女子倒是清楚如何勾得人挪不开眼。
就是手段不算高明。
不像从永安侯府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能养出来的。
苏稚棠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力道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带着几分玩味之意。
她茫然地抬起眼,忽而落入了一双冷沉似井的凤眸中。
男人俊美如天神降临的脸上神色温和,但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凉意。
苏稚棠怔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用绣着龙纹的鞋履轻抬起的她的下巴。
瞳孔微缩,唇瓣被咬出了血色,她屈辱地别过了脑袋,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这次是被气的。
偏那泪水不争气地直往下掉,顺着那香腮流淌,将鞋背的布料浸湿了一块深色。
谢怀珩眼底恶劣的兴味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