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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涌惊涛

    腊月二十七,雪霁初晴,宫檐冰凌在晨光中折射出刺目的寒芒。

    沈青澜一夜未眠。袖中那份从周尚宫佛龛里找到的名单,像一块烧红的炭,灼得她心神不宁。陈明远——这个萧景玄一手提拔、看似忠心耿耿的寒门官员,竟是当年陷害淑妃的帮凶。

    更让她心惊的是名单上那个被涂抹的“李”字。

    李清源,先帝晚年最信任的太医,永和二十五年告老还乡。若他也牵涉其中,那先帝的病……

    “尚宫,郑尚书求见。”门外宫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青澜迅速整理情绪,将名单藏入暗格:“请进。”

    郑文远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地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道:“沈尚宫,昨夜王崇府中并非只有陈明远去过。”

    沈青澜心中一动:“还有谁?”

    “有人看见,子时前后,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从王府后门离开。”郑文远声音更低了,“驾车的是个太监。”

    太监?宫里的太监深夜出入王府?

    “可看清样貌?”

    “天色太暗,看不清。但守夜的更夫说,那太监身形瘦高,左腿似乎有些不便。”

    左腿不便的太监……沈青澜脑中迅速搜索。宫中太监数以千计,但左腿有疾的不多。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李德全,先帝身边的内侍副总管,永和二十三年因“侍奉不周”被贬去守皇陵,据说就是在值守时摔伤了左腿。

    李德全、李清源,都姓李。是巧合吗?

    “郑尚书,”沈青澜定了定神,“您方才说,有人看见陈明远子时进入王府。那辆马车离开是何时?”

    “约莫丑时初。”郑文远道,“陈明远进去半个时辰后,马车才离开。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王崇就被发现‘自尽’。”

    时间线对得上。陈明远进入王府,半个时辰后神秘马车离开,随后王崇死亡。这明显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

    “陈明远现在何处?”

    “今晨已回吏部衙门,照常处理公务。”郑文远苦笑,“此人心志之坚,令人胆寒。杀了人还能面不改色地当值。”

    沈青澜沉默片刻,忽然问:“郑尚书,您可知太子……是如何暴毙的?”

    郑文远脸色骤变:“沈尚宫何出此问?”

    “只是觉得蹊跷。”沈青澜道,“永和二十七年春,太子监国,权势如日中天。短短数月后,先帝病重,太子暴毙,靖王殿下继位……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太子是突发恶疾。”郑文远眼神闪烁,“太医院有记录,说是心痹之症。”

    “心痹之症会七窍流血而死吗?”沈青澜轻声问。

    郑文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你……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沈青澜直视他,“因为若我是幕后之人,要除掉太子,定会用最狠毒、最不留痕迹的毒药。‘朱颜碎’如何?中毒者会突发心痹,七窍流血,死后症状与心痹无异,极难察觉。”

    郑文远倒退两步,靠在门框上,脸色惨白:“你……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但可以推断。”沈青澜缓缓道,“太子暴毙,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是当时的靖王,现在的陛下。所以幕后之人不仅想除掉太子,还想嫁祸给陛下。若陛下因此失势,朝局大乱,某些人便可浑水摸鱼。”

    “你是说……有人一石二鸟?”

    “或许不止二鸟。”沈青澜眼神冷冽,“王崇、崔明、周尚宫接连死亡,说明幕后之人正在清理所有知情者。而陈明远……很可能是他们安插在陛下身边的钉子。”

    郑文远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尚宫,这些话,你对陛下说了吗?”

    “尚未。”沈青澜摇头,“陛下连日操劳,我不想让他再添烦忧。况且……证据不足。”

    “那你打算如何做?”

    沈青澜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晶莹的雪景:“等。等他们下一步动作。王崇等人死了,但王氏、崔氏的罪证还在。科举案复审今日就要结案,明日陛下就会下旨平反。幕后之人若想阻止,必会有所行动。”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玄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尚宫,陛下召您即刻前往养心殿。”

    **

    养心殿东暖阁,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萧景玄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一份奏折,脸色铁青。方维岳、郑文远、陈明远等几位重臣分列两侧,个个垂首肃立。

    沈青澜走进殿内,立刻感觉到异样。她看向萧景玄,发现他握着奏折的手在微微颤抖。

    “青澜,你来得正好。”萧景玄声音沙哑,“看看这个。”

    沈青澜上前接过奏折。只看了一眼,她就浑身冰凉。

    奏折是江南道监察御史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内容是弹劾淮南节度使王宗衍——不是贪墨,不是渎职,而是……谋反。

    奏折称,王宗衍在淮南私蓄甲兵三万,私造兵器,勾结突厥,意图在元兴元年正月十五元宵节起事,直取京师。证据确凿,有王宗衍与突厥往来的密信为证。

    “这不可能。”沈青澜脱口而出,“王宗衍虽贪,但绝无谋反之胆。况且顾先生已在淮南,若有异动,他必会传讯。”

    “顾先生……”萧景玄闭上眼睛,“三日前就失去联系了。”

    殿内死寂。

    沈青澜脑中一片混乱。顾衡之失联,王宗衍被弹劾谋反,王氏、崔氏的关键证人接连死亡……这一切,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收紧。

    “陛下,”陈明远忽然开口,“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兵前往淮南,控制局势。若王宗衍真有不臣之心,必须在他起事前剿灭。”

    萧景玄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派兵?派谁的兵?京营三万精锐要拱卫京师,北疆、西陲的军队不能轻动。淮南驻军有五万之众,若王宗衍真反了,至少要调十万大军才能平定。”

    “可从周边州县调兵。”陈明远道,“江南、江东、山东,都可抽调部分兵力。”

    “来不及了。”方维岳摇头,“从调兵到集结,至少需要半月。若王宗衍真要在正月十五起事,我们只有十八天时间。”

    十八天。沈青澜心中计算着。从京城到淮南,快马加鞭也要七八日。就算现在调兵,等大军赶到淮南,也已是正月初十以后。

    “陛下,”郑文远沉吟道,“老臣以为,此事蹊跷。王宗衍若真要谋反,为何选在元宵节?那时各地官员齐聚京城朝贺,淮南反而空虚。这不合常理。”

    萧景玄看向沈青澜:“青澜,你怎么看?”

    沈青澜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她仔细看着奏折上的每一个字,忽然发现一处矛盾:“陛下,这封奏折说王宗衍私蓄甲兵三万。但淮南驻军编制就是五万,他若要谋反,为何只蓄三万?这不合兵家常理。”

    “还有,”她继续道,“奏折称有王宗衍与突厥的密信为证。但突厥文字与我朝迥异,监察御史如何能辨认?就算有译文,又如何证明是王宗衍亲笔?”

    陈明远皱眉:“沈尚宫是怀疑这封奏折有假?”

    “不是怀疑,是肯定。”沈青澜斩钉截铁,“这封奏折是伪造的。目的不是告发王宗衍谋反,而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对。”沈青澜走到地图前,“陛下请看。若我们相信奏折内容,必定会从周边调兵前往淮南。届时京城守备空虚,周边州县兵力也被抽调。若此时有人在京城发难……”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萧景玄眼神一厉:“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诱使朕调兵离京,然后在京城发动政变?”

    “正是。”沈青澜道,“而且时间点选在元宵节,那时百官命妇都要入宫朝贺,正是人员最混杂、防卫压力最大的时候。”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毒的计策。”郑文远喃喃道,“若真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玄缓缓站起身:“既然他们想调虎离山,朕就将计就计。方维岳!”

    “臣在。”

    “你持朕手令,即刻启程前往淮南。名义上是调查王宗衍谋反案,实则是与顾先生会合,查明真相。记住,要做出大军即将开拔的架势。”

    “臣明白。”

    “郑尚书。”

    “老臣在。”

    “你负责筹备元宵宫宴,一切照旧。但要暗中加强宫禁守卫,所有入宫人员必须严格核查。”

    “老臣领旨。”

    萧景玄最后看向陈明远,眼神深邃:“陈侍郎,你负责联络周边州县,做出调兵的姿态。但要记住,一兵一卒都不许真的离开驻地。”

    陈明远躬身:“臣遵旨。只是……若各地驻军不动,万一淮南真有事……”

    “淮南不会有事的。”萧景玄打断他,“王宗衍不是傻子。就算他真想反,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沈青澜注意到,陈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恢复平静。

    “好了,都去准备吧。”萧景玄疲惫地挥挥手,“青澜留下。”

    众人退下后,萧景玄才卸下伪装,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沈青澜连忙上前,为他斟了杯热茶。

    “陛下,您已经两夜未合眼了。”

    萧景玄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青澜,朕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比朕想象的更凶险。”

    沈青澜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臣知道。但陛下不是一个人。臣、郑尚书、方侍郎,还有无数忠臣良将,都会站在陛下这边。”

    “陈明远呢?”萧景玄忽然问,“你觉得,他可信吗?”

    沈青澜心中一震。她知道,现在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了。她从袖中取出那份名单,递给萧景玄。

    “陛下先看看这个。”

    萧景玄接过名单,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猛地站起,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愤怒:“陈明远……他竟敢……”

    “陛下息怒。”沈青澜按住他的手,“这只是周尚宫的一面之词,尚无实证。但郑尚书告诉我,昨夜王崇死前,陈明远曾去过王府。”

    “为什么不早告诉朕?”萧景玄声音颤抖。

    “因为臣不想打草惊蛇。”沈青澜冷静道,“陈明远能在陛下身边潜伏八年而不被发现,必有其过人之处。若贸然动他,恐生变乱。”

    萧景玄闭上眼睛,许久才平复情绪:“你说得对。现在动他,只会逼他狗急跳墙。”他睁开眼,眼中寒光闪烁,“既然他想演戏,朕就陪他演下去。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打算如何做?”

    “将计就计。”萧景玄道,“他不是建议朕调兵吗?朕就让他负责调兵事宜。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调哪里的兵,调给谁用。”

    沈青澜心中忧虑:“但这样太危险了。陈明远在暗,我们在明……”

    “所以需要你帮朕。”萧景玄看着她,“青澜,从今日起,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朕。无论朕去哪里,你都要在。另外,玄卫会暗中保护你,但你自己也要小心。”

    “臣明白。”

    萧景玄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答应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朕可以失去江山,但不能失去你。”

    沈青澜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陛下不会失去江山的。我们一定会赢。”

    窗外,夕阳西下,将雪地染成一片血红。

    **

    腊月二十八,晨。

    方维岳已连夜启程前往淮南。郑文远开始筹备元宵宫宴,一切看似井然有序。

    陈明远果然开始“调兵”。他以吏部侍郎的身份,向周边州县发出调兵文书,要求各地在正月初十前集结兵力,随时准备开赴淮南。

    沈青澜暗中查了那些文书的副本,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陈明远要求调集的,大多是各地驻军的精锐,而且点名要几位特定的将领带队。

    这几位将领,沈青澜仔细查过,都是寒门出身,在军中素有威望,但……都与陈明远有同乡或同窗之谊。

    “他这不是在调兵,是在集结自己的势力。”沈青澜对萧景玄道,“这些将领若真带着精锐进京,名义上是为平定淮南,实际上……”

    “实际上可以随时控制京城。”萧景玄冷笑,“好算计。打着平叛的旗号,行谋逆之实。”

    “陛下,要不要阻止?”

    “不。”萧景玄摇头,“让他调。朕倒要看看,他能调来多少人。”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开始写密信:“北疆镇北军、西陲安西军,朕都已秘密传旨,让他们提高戒备。另外,朕还调了一支奇兵……”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将写好的密信用火漆封好,交给玄七:“八百里加急,送往雁门关。”

    雁门关?沈青澜心中一动。雁门关守将是萧景玄的舅父,淑妃的兄长,镇北将军的旧部。那是绝对可靠的力量。

    “陛下早有准备?”

    “从朕登基那天起,就在准备。”萧景玄道,“朕知道,那些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他们一定会反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狠。”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宫城:“青澜,你知道朕最怕什么吗?”

    沈青澜走到他身边。

    “朕最怕的,不是他们谋反,而是……人心。”萧景玄声音低沉,“陈明远是寒门出身,是朕一手提拔的。朕以为,他会懂朕的心,会与朕一起开创一个清明的朝局。没想到……”

    “人心难测。”沈青澜轻声道,“但陛下,不是所有人都像陈明远一样。方维岳、郑文远,还有无数寒门学子、忠臣良将,都在期待着陛下开创的盛世。”

    萧景玄转身看她,眼中有了些许暖意:“你说得对。朕不能因为几个蛀虫,就否定所有人。”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喧哗声。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静心苑……婉贵妃她……她……”

    “她怎么了?”

    “她悬梁自尽了!”

    沈青澜和萧景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静心苑是冷宫旁的偏僻院落,守卫森严,婉贵妃怎么可能在里面自尽?

    “走,去看看。”

    **

    静心苑内,一片死寂。

    婉贵妃的遗体已被放下,平放在床榻上。她穿着素白的寝衣,脖颈处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萧景玄仔细检查了现场。房梁上挂着一段白绫,与王崇“自尽”时用的白绫一模一样——都是江南特产的云光锦。

    桌上有一封遗书,字迹娟秀,内容大致是: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见陛下,唯有一死以谢天下。希望陛下宽恕王氏无辜族人云云。

    “又是云光锦。”沈青澜低声道,“陛下不觉得太巧了吗?王崇用云光锦自尽,婉贵妃也用云光锦自尽。而且两人的遗书,都提到‘宽恕族人’。”

    萧景玄眼神冰冷:“不是自尽,是灭口。婉贵妃知道太多王氏的秘密,她若落在朕手中,吐露出来,牵连的就不止王氏了。”

    “可她是贵妃,守卫森严,谁能进来杀她?”

    萧景玄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看守宫女:“昨夜谁来过?”

    宫女浑身颤抖:“回……回陛下,昨夜陈侍郎来过,说是奉旨询问婉贵妃一些事情。他手持陛下手令,奴婢不敢阻拦。”

    又是陈明远!

    沈青澜心中寒意更甚。陈明远昨夜去了王府,王崇“自尽”;来了静心苑,婉贵妃“自尽”。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他待了多久?”萧景玄问。

    “约……约莫一刻钟。出来时说贵妃已经歇下,让奴婢们不要打扰。”

    一刻钟,足够杀一个人,伪造现场,留下遗书。

    萧景玄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但他很快松开,恢复平静:“传朕旨意:婉贵妃突发急病,薨逝。按贵妃礼制安葬,但不入皇陵。”

    这是要将此事压下去。沈青澜明白他的用意——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走出静心苑时,天色已暗。雪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陛下,”沈青澜轻声道,“陈明远接连灭口,说明他背后的人……已经急了。”

    “急了好。”萧景玄冷笑,“他们越急,破绽就越多。传令玄卫,严密监视陈明远的一举一动。他去哪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朕都要知道。”

    “是。”

    “还有,”萧景玄停下脚步,看向沈青澜,“青澜,从现在起,你要格外小心。他们连婉贵妃都敢杀,对你……更不会手软。”

    “臣不怕。”沈青澜抬头,目光坚定,“有陛下在,臣无所畏惧。”

    萧景玄深深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雪花:“等这一切结束,朕就娶你为后。到那时,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沈青澜眼眶微热,重重点头。

    雪越下越大,将宫城染成一片素白。在这片纯洁的白色下,却暗藏着无尽的杀机与阴谋。

    元兴元年的腊月,在血与火中走向尾声。

    而明日,腊月二十九,科举案复审结案的日子,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沈青澜不知道。

    她只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都会陪在这个男人身边,与他并肩作战,至死不渝。

    夜色渐深,宫灯次第亮起。

    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风暴,正在这雪夜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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