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营地里,几堆大火烧得正旺。
架在火上的烤全羊油滋滋地响,那股肉味儿混着柴火烟气,霸道地往人鼻子里钻,挡都挡不住。
战士们围着火堆,划拳的、吹牛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整个营地闹哄哄的。
李云龙一只脚踩在弹药箱上,手里端着个海碗,正仰脖子灌汾酒。
喝得满脸红光,他唾沫星子乱飞:
“青岛炸军舰算个屁!那是老子往大海里迈的一小步!”
院子犄角旮旯里,缩着两个人影。
魏大勇端着饭碗过去,从怀里掏出两个硬邦邦的杂粮窝头,随手丢进汉斯和施耐德怀里。
“吃吧,晚饭。”
汉斯瞅着手里这块能砸死狗的窝头,再闻闻空气里那股要把人逼疯的肉香,整个人直接炸了。
他用德语吼起来,一脚把地上的窝头踢飞。
“这是虐待战俘!我们要日内瓦公约!我们是工程师,不是犯人!”
周围战士听不懂德语,但看动作也明白个大概,顿时哄笑。
“嘿,这老鬼子还挑食?”
“想吃西餐啊?有窝头啃就不错了!”
这时候,贾栩端着个搪瓷盆慢悠悠走过来,盆里码着整整齐齐的红烧肉。
色泽红亮,酱汁浓得化不开,随着步子一颤一颤的。
“把他们松开。”贾栩对旁边战士说。
绳子一解开,李云龙也晃悠过来了。
他故意凑到汉斯跟前,筷子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那肉颤巍巍滴着油,就在汉斯鼻子底下晃了一圈。
那股肉味儿混着酱香,简直像只手,粗暴地伸进汉斯鼻子里搅和。
李云龙嘿嘿一笑,把肉扔进嘴里。
吧唧嘴的声音特别大,嘴角的油光谁都看得见。
施耐德肚子不争气,响了一声闷雷。
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恨不得找地缝钻。
“想吃肉?”李云龙拿筷子指指盆,又指指自己,
“在独立团,废物连屎都吃不上热乎的。看见那拉磨的驴没?干活才有草料。”
汉斯硬撑着脖子。
“我们是德国工程师,有职业操守!绝不给土匪造杀人机器!”
贾栩笑了,把那盆红烧肉直接搁在两人面前地上。
“两位误会了。”
他语气温和,却让人没法反驳。
“我们不是土匪,是打侵略者的。再说了,谁让你们造杀人机器了?”
他指指那盆肉。
“就是请你们帮忙设计个……嗯,新型农具。”
汉斯和施耐德的眼珠子早就粘在红烧肉上了。
喉咙发紧,口水止不住地冒。
什么贵族风度,什么工程师骄傲,在饿得发慌的肠胃面前,被这盆裹满酱汁的肥肉冲得稀碎。
施耐德第一个没绷住,扑过去抓起一块肉,也不嫌烫,塞嘴里就嚼。
重油重盐带来的满足感,瞬间冲垮了心理防线。
汉斯也就犹豫了半秒,跟着加入了抢食大军。
两人跟饿狼似的,你一块我一块,吃得汤汁四溅,满嘴流油。
还要什么体面?早见鬼去了。
一盆肉眨眼见了底,两人连手指头上的酱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靠在墙上打着饱嗝,这才感觉魂儿回到了身上。
贾栩等他们缓过劲,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卷着的图纸,摊开在两人面前。
蓝色墨水画在粗糙草纸上,线条歪歪扭扭,比例也不对劲。
图上画着个由十几根管子并排捆在一起的简陋玩意儿。
汉斯扫了一眼,职业病犯了,嗤笑一声。
“这什么垃圾?一堆水管绑一块儿?没膛线,没反后坐力,连个像样的瞄准具都没有!”
贾栩点头承认:
“确实是垃圾,所以我才叫它农具。”
他指着图纸解释。
“我管这叫‘远程撒药机’,或者‘远距离播种机’。
你看把农药或者种子装后面小罐子里,点火‘嗖’一下打到山那边地里,多方便。不需要准头,能飞过去就行。”
施耐德被这离谱解释逗乐了。
“就这结构?飞出去五百米就得乱撞,鬼知道掉哪儿!”
贾栩反问。
“要是我在尾部喷口开几个倾斜小孔,让它飞的时候自旋稳定呢?”
他又抛出个想法。
“拆开来,一根管子一个人背着走。找个山头架起来,打完就跑,换个地儿接着打。你们觉得,这‘农具’咋样?”
汉斯笑容僵在脸上。
作为顶尖工程师,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这“简陋”背后的恐怖之处。
简单、便宜、好造、好用、跑得快……
李云龙看准时机,补了一刀。
他撇撇嘴,一脸看不上。
“我看也不咋地。德国工程师也就那样,连个铁管子都焊不明白。
贾栩,算了,这活儿让后勤铁匠老王干,他打马掌结实着呢。”
“绝对不行!”
汉斯瞬间炸毛,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指着李云龙鼻子吼。
“打马掌的懂什么金属应力?懂什么焊接公差?懂什么推进药燃烧效率?这是侮辱现代工业!彻头彻尾的侮辱!”
贾栩心里有数,鱼咬钩了。
“哦?那你的意思,你来?”他慢悠悠地说,
“你要是能造出来,还比图纸上好。以后顿顿有肉,管饱。
我那儿还有半罐德国咖啡,分你一半。”
咖啡!
看看贾栩,再看看那张被骂作“垃圾”的图纸,工程师的傲气和对咖啡的馋虫在心里打架。
最后,傲气赢了。
“给我最好的无缝钢管!给我个像样的地方!让你们这群土包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工艺!”
施耐德还在旁边犹豫念叨原则,汉斯已经抢过图纸和铅笔,蹲地上开始画修正公差和结构强度示意图。
交易达成。
挂着“农具”的羊头,卖着军工的狗肉。
李云龙冲赵刚挤挤眼,压低嗓门:
“瞧见没,老赵。对付这帮文化人,得顺毛摸,再倒着骑驴。
你讲道理,他跟你讲原则;你耍流氓,他就跟你讲尊严。”
贾栩没搭理李云龙的骚话,站起来直接下令。
“传令!全团上下,把能找到的无缝钢管都给老子弄来!只要是铁管子,都要!”
命令传下去,整个独立团驻地都动了起来。
赵刚走到贾栩身边,看着图纸上那个简陋又狰狞的玩意儿,眉头紧锁。
“贾栩,管子好弄,可推进剂是关键。那可是化学品,咱们上哪儿搞?”
贾栩看向远处的磨坊,笑得神秘。
“政委,咱们有咱们的土法子。”
他压低声音。
“胆子大点,黑火药也能玩出花。”
“人有多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