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去。”浑身高热之下,沈莺禁不住发寒战栗,却也是真的想回家去。
回安阳去,回到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可无论如何,她都回不去了。
怀中之人滚烫,掌心握住的纤细腰身,越发的柔弱无骨,魏晋礼叹了口气,原是气她为何又与徐满霖相见,但见她病成这样,心底唯有怜惜。
“一而再、再而三的气我,如今还想回家去?”魏晋礼的指腹划过了女子小巧的鼻尖,只觉得她好似那冬日里狡猾的狐狸,惯会装可怜,却转身就偷了他的心,“往后,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这一句低语,似是命令,又似是自言自语。
然而,听了这话,沈莺只觉得莫名有些胆寒之意,兴许是因为眼前人身上的官威太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亦或者,是她高热难受,呼吸不上来罢了。
但无论如何,她得寻个机会,让马车动起来。
同样,也得寻机会,将魏晋礼赶走。
“沈姑娘?”侯在马车外头的徐满霖,见马车内迟迟没有动静,又想起了沈莺那句:二公子对她有意。
顿时,就生了警戒之心。他走到了马车的窗户边上,又问了一声:“魏大人,可寻到贼人了?”
贼人,正藏在箱底。
周瑾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可听着沈莺与魏晋礼之间的对话,紧按着伤口的那只手竟是不由加重了力道,他不知沈莺是如何到了京城,亦不知她与魏家是何关系。但如今看来,这位魏大人当是尤为关心她,关心到连搜查他这个嫌犯都忘了。
一股酸涩涌上了心头,明明是他自己选的路,但如今看见沈莺,他竟是有些后悔了。周瑾闷声不敢动,在狭小的空间内蜷缩着四肢,哪怕伤口被无意间拉扯着,疼得他蹙眉,都死死咬紧了牙关。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马车不大,魏晋礼将怀中之人放下,抬手将几欲滑落的棉毯盖回沈莺身上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长凳下的箱子上,此处是藏人的好地方。
下一秒,那只筋骨分明的大手,就朝着箱柜所在的地方伸了过去。
余光瞥了一眼,沈莺猛然捂住了口鼻,咳嗽了两声,“咳咳——咳咳咳——”
连着几声咳,待到她放下手来时,帕子上已浸染了猩红的血迹,看得魏晋礼眼中一惊,“怎咳血了?”
而后,他再也顾不得那箱子,朝着外头的陈大喊了一声:“回魏府。”
陈大听见吩咐,领了命,与忍冬一左一右坐在马车外头的车架上,赶马就要走。
徐满霖一头云雾不解,他还有东西要送给沈莺!怎,怎马车里的人,连句话都不回他?
“沈姑娘,沈姑娘?”徐满霖不甘心的又喊了几声。
“徐公子,沈姑娘是我魏府的人。她身子不适,我自会送她回府。”魏晋礼挑开了窗帘,回了话,却是将身子挡住了徐满霖的视线,任由徐满霖垫着脚尖,也看不见那藏于马车中的女子。
不适?可方才还好好的?
徐满霖并不信魏晋礼的话,只觉得他是在故意胡弄自己,有意想将沈莺带走罢了。
这人,兴许背地里打着什么坏主意呢?因着沈莺之前的话,徐满霖对魏晋礼颇为有戒心,他不曾搭理魏晋礼之言,只叫喊着:“沈姑娘,你哪里不适?可要我去寻个大夫来看看?”
沈莺知道徐满霖是关心自己,且他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就这般弃他而去,非她本意。因而想了想,沈莺扶上了魏晋礼的胳膊,哑着声线,轻声答了一句:“许是吹了风,有些热症,徐公子莫要担忧。”
得了这句话,徐满霖才算放下些心来。但,仍是有些顾虑魏晋礼是否会为难她……
即便是魏府的马车,这男女同乘,亦是不妥。
“男女有别,若马车内没寻到贼人,魏大人还是骑马的好。”徐满霖立于原地,下巴高昂,全然一副他在理的君子模样。
魏晋礼不由嗤笑一声,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竟敢管起他来了?
马车上,陈大是一动不敢动,这徐家公子拦在前头,字字句句咄咄逼人。可明摆着,魏二公子亦对沈姑娘有意……
然而,正当魏晋礼神色晦暗不明之时,那刚刚离去的江九郎急转掉头而来,他单膝跪地,拱手抱拳举至头顶,禀告了一句:“魏大人,那贼人已寻到了!”
“抓住了?”魏晋礼追问了一声。
“是,人已经拿下了。不知大人是否要亲自提审?”江九郎询问了一声。
魏晋礼转身看了一眼沈莺,女子额前的碎发已尽数湿了,面色潮红,目光迷离,似是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但,公务为先。
“墨书,你送沈姑娘回府。”魏晋礼一语令下,起身下了马车,“记得,去寻个大夫。”
“是。”墨书应下。
没了魏晋礼在,那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只是里衣都湿透了,马车四周透着风,沈莺只觉得浑身发凉,四肢都快失了知觉。
等人走后,忍冬连忙入了车厢,见沈莺唇色发白,急得大喊着:“陈大哥,快些回府去,我家姑娘突发热疾了!”
徐满霖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赶紧让出路来,“快,快些回去!我这就去寻大夫去魏府。”
陈大一听,也连忙赶着马车,朝着魏府疾驰而去,然而沈莺捂着嗓子,突然厉声又咳嗽起来,忍冬不禁又大喊道:“陈大哥,先,先去堂医馆,我家姑娘她吐血了!”
墨书跟在马车旁,立刻领着陈大朝最近的医馆去了。
到了医馆,忍冬用两条厚毯子将沈莺裹了起来,好不容易将她扶下了马车,又朝着墨书喊了声:“快帮一把。”
墨书伸出了胳膊,隔着毯子扶住了沈莺的胳膊。
陈大停好了马车,也着急忙慌地去请大夫来。
等到这马车上空无一人之后,那藏于箱底之人才终于钻了出来。
周瑾爬出箱底时,指尖触到了地上的水渍,一旁放的茶壶空了,是稍作思考,他就明白沈莺是因他才病了。
终是,又误了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