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海风吹得人皮肤发紧,空气中弥漫着盐粒和腐朽海藻的味道。
陈锋背靠岩石,手枪握在手中,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中的海面和滩涂。
大约二十分钟后,海面上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光,也在有规律地闪烁回应。
一艘没有开航行灯的快艇,如同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划破波浪,朝着海岸驶来。
艇上有两个人,一个驾船,另一个坐在艇首,身形轮廓依稀可辨——正是沈万宾。
船只在浅滩搁浅。
沈万宾利落地跳下来,蹚着海水走上沙滩。
他还是那副精干的打扮——深色夹克、工装裤、短靴,拎着一个旅行箱。
“陈先生,久等了。”沈万宾走上前,伸出手。他的手干燥而有力。
“沈先生。”陈锋与他握手,“路上顺利?”
“老样子,习惯了。”沈万宾笑了笑,环顾四周,“没别人吧?”
“对,按你要求,安全起见。”陈锋点头,“车在那边,我们直接去莫比西基地。卡玛鲁酋长在那里等你,黄金也准备好了。”
“好,听你安排。”
沈万宾没有任何异议,转头对船上的人打了个手势。
那人点点头,将船拖到更隐蔽的礁石缝隙里藏好,自己则消失在海岸边的乱石堆中——显然是在此留守,看守那艘可能载着药品的船只。
陈锋和沈万宾上了皮卡,掉头驶向内陆。
路上,沈万宾主动开口:“陈先生,金萨白天的枪战,我得到的情报很零碎。大概是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试图冲击城市,和守军发生了交火。时间不长,伤亡具体情况不清楚。”
陈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知道是谁干的吗?”
“传言说是‘鬣狗’的人。”沈万宾侧过头,看着陈锋的侧脸,“但没证据。也可能只是溃散的恩贡贝残部,想捞一票。”
鬣狗……终于出现了。
陈锋眼神冰冷。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居然敢直接袭击金萨。是报复?还是另有图谋?
“沈先生,药品都齐了?”他转移了话题。
“齐了,只多不少。”
沈万宾拍了拍大腿,“你要的急救药品、手术耗材、抗生素、镇痛剂……全是最新批次的好货。另外,高能压缩食品、净水片、柴油发电机和配件,也按你清单上的数量备好了。总共三吨多货,都在船里。”
“多谢。”陈锋真诚道。
“生意而已。”
沈万宾摆摆手,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陈先生,这批货里,我额外加了一点东西——十套单兵急救包,里面有些市面上不太容易搞到的特效止血粉和强效抗生素。算我私人送的,给前线的弟兄们多一份保障。”
陈锋微微一愣,随即郑重道:“沈先生,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客气。”
沈万宾笑了笑,不再说话。
五十分钟后,皮卡驶入莫比西基地。
卡玛鲁带着几名护卫,已经在石屋里等候。
见到沈万宾,卡玛鲁热情地迎上来:“沈先生,辛苦了!一路奔波!”
“酋长客气了,应该的。”
沈万宾与他握手,言谈举止分寸得当。
没有多余的寒暄,三人直接进入正题。
卡玛鲁打开帆布背包,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根金条。
沈万宾拿出一套小巧的检测工具——试金石、比重仪、强光手电,仔细地检验每一根金条的成色和重量。
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
沈万宾是行家,动作娴熟利落。不到二十分钟,检验完毕。
“成色很好,标准的999,重量也足。”
沈万宾满意地点点头,“按照现在的国际金价和我们的约定,这批黄金的价值,扣除药品和其他物资的货款,还有很多余款。酋长,你看是折现,还是继续存着,下次交易抵扣?”
卡玛鲁看向陈锋。
“转账吧,我们需要现金采购一些生活物资。”陈锋说。
“行。”
沈万宾拿出手机,核对卡玛鲁银行账号,将余款转帐,依旧是人民币。
“合作愉快。”
很快,卡玛鲁手机提示音响起,资金到账,便再次伸出手。
“合作愉快。”
沈万宾与他握手,又转向陈锋,“陈先生,货在海边,我的人会配合你们的人装车。搬运需要点时间,我们得尽快返回。”
“好,我送你。”陈锋说。
沈万宾拎上装满金条的旅行箱,和陈锋走出石屋,上了皮卡,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上次沈万宾没有承认他是磐石,这次见面陈锋多加留意了,虽然他和磐石相貌极其相似,但终于从言行举止一些细节上看到了不同。
比如,磐石不苟言笑,跟随他多年,陈锋很少看到他的笑脸,即便笑,也是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一副严肃的面孔。
这是长期作为部队首长养成的习惯,若非刻意表演,很难更改。
但沈万宾不同,他虽然谨慎,言简易赅,笑容也不多,但他的笑会保持一段时间,这应该是从商多年,职场练就的。
此时,陈锋断定,沈万宾并非磐石,有如此相像的容貌,十之八九便是磐石的娈孪生兄弟了。
至于他为什么姓沈,而不是姓陆,或许是出于安全考虑,起了个化名,也许像磐石女儿姚芳一样,随了他母亲的姓呢。
重新来至海岸边,并未发现拉货卡车。
沈万宾建议先卸货。
陈锋用手电发了暗号,小船再次出现在海滩。
加上驾驶员,三人一同将货物卸到岸上,沈万宾乘船而去,留下陈锋独自守着货物。
这些物资是要运到金萨医院的,明天铁砧堡的伤员会陆续送来市里,有了这些药品才能更好医治。
此时接货的卡车还不见踪影,陈锋不免担心起来。按理说车辆早该到了,甚至应该比他来接沈万宾都要早,现在不来,恐怕是出了意外。
陈锋拿出电话,直接联系默尔,问问怎么回事。
电话铃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电话。
“陈先生,怎么了?”
“卡车还没到,怎么回事?不会发生意外吧?”
“不应该呀?早该到了。稍等片刻,我问下。”
很快,默尔电话打回,“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去了两辆卡车,前面车中途熄火,正处一道口,后面车过不去,只好等待修车。车刚修好,应该很快就到。请陈先生耐心等候。陈先生辛苦了。”
默尔很客气,耐心解释了车辆晚点原因,陈锋依旧担忧,担心车辆的安全,药品的安全,毕竟沈万宾说了,白天金萨发生枪战,周围或许就有鬣狗的人马,不知隐藏在那个角落。
“听说金萨白天有枪战,怎么回事?有伤亡吗?”
“哦,是的,应该是恩贡贝的残余势力想进城搞破坏,幸好我们提前有防备,交火时间不长,打跑了,没有伤亡。”
默尔说的轻描淡写,战斗应该不激烈,只是轻度冲突。
陈锋稍稍放心,挂断电话,盼着卡车快来,尽快把物资运走,受伤的桑科拉战士才有医好的希望。
他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四十。身边大海,海浪拍岸,就像拍着陈锋的心。鬣狗尚在暗处,战斗远未结束。
又过了二十分钟,两辆卡车才到海边附近。从车上先跳下一人,用手电冲海岸晃了三晃,陈锋才放心,也用手电冲对方晃了三晃,卡车徐徐开来。
车上人员集体下车,为首一人与陈锋打过招呼,解释了一番路上车辆抛锚一事,便吩咐众人往车上搬运货物。
装好车,卡车徐徐开往金萨,陈锋上了皮卡,回想刚才场景,感觉有点不对头。
那里不对头,想来想去,好像这些人面孔很生,或许是夜间缘故,再加上他们本就黑色皮肤,看不清面孔很正常。
陈锋本打算是直接回莫比西基地的,放心不下,便远远跟了卡车,看车辆是否开回金萨。
一路上倒是没有发生意外,卡车进城后,陈锋才调头回了莫比西基地。
他回到基地,岗哨依旧,他见石屋灯光仍然亮着,心中激动,应该是卡玛鲁酋长还没睡,一直等他归来。
当他推门走进石屋,没见到卡玛鲁,迎接他的却是默尔。
“陈先生辛苦了!”
默尔起身让座,又给陈锋倒水。
默尔现在应该在金萨驻守,怎么会半夜出现在基地?
陈锋立刻提高了警惕。
“默尔先生,你怎么在这?卡玛鲁酋长呢?”
默尔面带微笑,“陈先生先坐。卡玛鲁酋长休息了,让我在此等候陈先生。”
陈锋并未落座,也没接默尔的水,警觉地注视着默尔的一举一动。
“默尔先生现在应该驻守金萨,毕竟恩贡贝势力残余尚未肃清,鬣狗去向不明,随时会发生武装扰袭。先生怎能半夜离岗,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
默尔依旧面带笑容,再次让座。
“陈先生,坐下谈。确实有些变故,但需陈先生有点耐心,听我道来。”
陈锋徐徐落座,但那双锐利的眼神并未离开默尔半分。
“什么变故?”
默尔说道:“自陈先生到来至今,尚不足一月,卡萨拉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恩贡贝打倒,铁砧堡解放,卡萨拉即将统一,这难道不是变故?准备地说,应该是巨大的变化。这些都是陈先生给桑科拉人带来的和平希望。我,还有桑科拉族人,表示对陈先生的深深谢意。”
默尔说着,竟站起身来,右手抚胸,给陈锋行了一礼。
陈锋不动声色,默尔这番话与卡玛鲁之前表达谢意所说如出一辙,但他默尔又有什么资格代表桑科拉人表达谢意呢?他刚才所说,那些变化又怎么能叫变故?说了半天,也没解释为何擅离金萨!
陈锋疑窦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