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的警告像一枚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层层扩散的寒意和疑虑。
身边的人?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在车窗外流连。
会是谁?是文叔?大丧?还是……更贴近我生活的人?
我不能无端猜忌。
阿彪远在泰国,消息可能有误,也可能另有所指。
但这条警示,我必须放在心上。
“刚哥,回尖沙咀吗?”阿明见我久不说话,小心地问。
我收回思绪,“去文叔的茶楼。另外,通知大丧、基仔,一个小时后到茶楼见我。要他们自己来,别带人。”
“明白。”
车子转向,驶向文叔那间位于老城区,不起眼但足够安全的茶楼。
一个小时后,文叔那间挂着“静心阁”牌匾的雅间里。
茶香袅袅,但气氛却有些凝重。
我、文叔、大丧、基仔,四个人围坐在一张老式酸枝木茶台旁。
我开诚布公,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大家。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式也是最有效的。
大丧眉头拧成了疙瘩,拳头下意识地握紧:“妈的,谁敢?!刚哥,你告诉我名字,我现在就去剁了他!”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但那股彪悍凶狠的气势丝毫未减。
基仔则显得更冷静,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座几人,最后落在我脸上:“刚哥,彪哥的消息……可信度有多高?会不会是他对皇朝内部还有心结,故意……”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文叔缓缓给我斟了杯茶,沉声道:“阿彪这个人,脾气是爆,以前做事也冲动。但他对辉哥,对皇朝的感情,做不得假。他既然特意让人带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点点头,“所以,今天叫你们来,不是要怀疑谁,而是要定个规矩,划条线。”
我看着他们几个,一字一句道,“从现在起,关于我们核心的计划、人员布置、资金流向,尤其是和任家祖、崩牙狗这些人有关的动向,除了我们四个,绝不能透露给外人。对外,统一口径,只说休养生息,巩固地盘。”
“明白!”大丧和基仔齐声应道。
文叔补充:“尤其是新接手地盘的人事安排,一定要慎之又慎。尖沙咀和油麻地情况复杂,以前阿彪和老鼠明的人,能用,但不能立刻放到关键位置,要观察,要考验。我们自己带过去的兄弟,也要看紧。”
“文叔说得对。”
我赞同道,“基仔,情报方面你多费心。红姐那条线要维持好,费用不是问题。另外,老鼠明和他那四个帮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他们能人间蒸发。”
“已经在查,刚哥。但老鼠明在南城混了这么多年,狡兔三窟,真要藏起来,很难找。我会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包括他可能去的海外落脚点。”基仔答道。
“大丧。”
我转向他,“尖沙咀码头和几个主要场子,不能松懈。任家祖和崩牙狗吃了亏,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三个月内,他们随时可能反扑,也可能用阴招。兄弟们的训练要继续,但要外松内紧,别搞得风声鹤唳,让人看出虚实。”
“放心,刚哥。我把兄弟们分成三班,明哨暗哨结合,仓库里该藏的家伙都藏好了,随时能拉出来。”大丧拍着胸脯保证。
我又看向文叔:“文叔,财务和抚恤的事,就辛苦您了。账目一定要清晰,抚恤金要尽快、足额发到家属手里,亲自送上门,态度要诚恳。还有受伤兄弟的医疗,用最好的,别怕花钱。钱不够,从我那份里出,或者从尖沙咀未来的收益里预支。”
文叔郑重地点头:“我知道轻重。这件事办不好,人心就散了。阿刚,你放心,我会盯紧。”
初步的安排布置下去,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阿彪的警告像一根刺,暂时拔不掉,但至少我们提高了警惕,扎起了篱笆。
接下来几天,我白天处理各种交接事宜,安抚原来阿彪和老鼠明手下那些惶惶不安的人,会见各家场子的经理,重新订立规矩,划分利益。
晚上则和大丧、基仔一起巡查防务,检查各个据点。
梁泰承诺的管辖权正式公告了皇朝上下,一时间,我成了南城江湖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道贺的电话、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有些是真心,更多是试探和巴结。
我让文叔和基仔应付大部分,自己只见了几个真正有分量或者旧日有些交情的人。
卢新华又打过一个电话,邀请我参加一个小范围的私人聚会,说是“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我以“地盘初定,杂务缠身”婉拒了,但语气客气,留下了回旋余地。
我知道,不能同时得罪梁泰和卢新华,必须在他们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但是这天下午,我正在码头新设的临时办公室里看这个月的货轮排期表,基仔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刚哥,有件事……有点蹊跷。”
“说。”
“我们查到老鼠明老婆孩子的一些线索。”
基仔压低声音,“她们根本没去泰国。我们的人查到,老鼠明老婆的娘家在潮汕,他一周前偷偷把老婆孩子送回了潮汕老家,安置在一個偏僻的村子里。他自己……下落不明,但送他老婆孩子回去的,是四个生面孔,不是之前跟他一起在码头出现的那四个。”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潮汕?他不是说要带着家人去曼谷安家吗?那一百万现金呢?”
“现金应该被他带走了,或者藏起来了。他老婆孩子回老家,用的是很老旧的交通工具,一路绕,很小心,像是怕被跟踪。”
基仔顿了顿,“更奇怪的是,我们派去潮汕盯梢的兄弟回报,老鼠明老婆回去后,深居简出,但村里似乎有另一伙人在暗中看着她们,不是警察。那伙人很警惕,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
另一伙人?看着老鼠明的家人?
老鼠明这手金蝉脱壳玩得漂亮。
用家人做幌子,拿了钱,自己却不知潜伏在何处。
而那伙暗中看着他家人的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