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还给文叔。
文叔接过手机,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先开口,声音有些疲惫,““文叔,梁泰的为人,你比我清楚。”
文叔叹了口气:“刘刚,你现在风头正劲,梁泰拉拢你,是必然的。但他这个人,只讲利益,不讲情义。今天能捧你,明天也能踩你。”
“我知道。”我望向远处渐渐升起的太阳,阳光刺眼,“我不会把他当靠山。”
“那你打算……”
“尖沙咀这一仗,我们赢了,但也伤了元气。接下来,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安顿兄弟,稳定内部。梁泰那边,该我的,我拿着。不该我的,我也不贪。”
文叔笑了笑,“刘刚,你能这么想,就最好。”
回到南城后,第一个给我打过电话来的,竟然是卢新华。
我不知道他现在给我打电话想要干什么,但这时候皇朝刚刚打了一场硬仗,虽然胜了,但兄弟们需要休养生息,在这个时候,对于他这种人,我还是要尽量维护。
卢新华那边笑着说,“哈哈,刘刚,可喜可贺啊!你竟然把任家祖和澳门的崩牙狗都给打退了。”
我淡淡一笑,“卢总过奖了,我只是被迫无奈罢了。”
“被迫无奈?刘刚,你太谦虚了。”他慢悠悠地说,“南城圈子里都传开了,皇朝新的话事人,有勇有谋,是个狠角色。任家祖在鹏城横行这么多年,在你手里可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卢总消息灵通。不过,侥幸而已,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诶,话不能这么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卢新华话锋似乎不经意地一转,“我听说,梁泰那边,准备给你加加担子?”
我心里微微一凛。梁泰的电话刚挂断不久,卢新华就知道了。
这消息传得可真快,或者说,他卢新华对皇朝内部的关注,比我想象的还要密切。
“梁总抬爱。”我含糊地应道,“刚打完仗,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还没顾得上细谈。”
“那是自然。”卢新华表示理解,“刘刚,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以前是,现在更是。皇朝这次伤筋动骨,后续要恢复元气,光靠自家兄弟埋头苦干可不够,也需要……外面的朋友帮衬帮衬。”
“卢总的意思是?”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刘刚是个人才,未来的路应该更宽。”
卢新华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梁泰能给你的,无非是皇朝内部那点东西。但江湖这么大,生意也不止打打杀杀这一种。有机会,我们可以多走动,或许有更多合作的可能。别的不说,资金、渠道,甚至是一些……‘擦边’的生意门路,我这边总还是有些资源的。”
这番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他在向我递橄榄枝,暗示可以给我提供比皇朝给我的更丰厚、更“广阔”的支持,条件是让我在一定程度上向他靠拢。
“卢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眼下,我得先把皇朝这摊子事理顺,把兄弟们都安顿好。您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等这边稍微安稳些,我再登门拜访,向卢总请教。”
“哈哈哈,好!不急,不急!”卢新华对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笑声里多了几分满意,“那你先忙,处理正事要紧。记住,我卢新华这里,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多谢卢总。”
挂断电话,我握着手机,掌心微微出汗。
卢新华的示好,比梁泰的升职许诺更让我警惕。
梁泰至少还在皇朝的框架内,利益与皇朝捆绑。
而卢新华,他是游离在几大势力之间的掮客,。他的“资源”和“门路”,往往伴随着更高的风险和更复杂的代价。
“卢新华?”文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嗯。”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来祝贺,顺便探探口风,想拉我出去单干,或者至少在他那边挂个号。”
文叔眉头紧锁:“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跟澳门那边,跟内地某些人,牵扯都很深。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现在我们四面受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至少,不能把他推到对立面去。”
文叔叹了口气:“也是这个理。只是……阿刚,你现在是众矢之的。梁泰想用你,卢新华想拉你,皇朝内部有人服你,也有人嫉你。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第一步,回家。”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洗个澡,睡一觉。然后,把该发的抚恤发了,该治的伤治了。尖沙咀打下来了,就要真正把它变成我们的地盘,而不是一个流血的伤口。”
我转向文叔,语气坚定:“文叔,麻烦你帮我做几件事。尽快统计出详细的伤亡名单和抚恤预算,钱从我那份和战利品里先出,不够再动公账,但要公开透明。再有,尖沙咀这几个码头和场子,立刻安排我们信得过的人接手,规矩立起来,生意要做,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乱。”
文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脸色很差。”
我勉强笑了笑,转身朝停在堆场边的车子走去。
阿炳跟了上来,要开车。
“不用,我自己开。”我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这一仗赢了,但赢得惨烈。
二十三个兄弟再也回不来了,他们的家人还在等他们回家吃饭。
还有三十多个躺在医院里,未来不知如何。
“出人头地……”我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这条路,每向上爬一步,脚下踩着的,不只是敌人的尸骨,也有自己兄弟的血肉。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林柔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平安?”
我心头一暖,回复:“平安。在回家路上。”
很快,她又回了:“饭在锅里热着,洗澡水放好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像有魔力一样,稍稍抚平了我紧绷的神经和心头的沉重。
回到住处,林柔果然没睡,一直在等。
看到我她眼圈瞬间就红了,但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帮我脱下外套,推着我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