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半大小子越走越近,那个嚼泡泡糖的,把嘴里的糖噗地一声吐在地上,还用那双破回力鞋狠狠碾了碾。
“哎,前边那个穿白衬衫的,你是山河贸易的李山河李老大不?”
这小子声音还在变声期,公鸭嗓,听着刺耳。
他一边说话,一边抖着腿,那条肥大的裤腿跟着乱晃,像是里面装了两条活泥鳅。
李山河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俩孩子。
他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那时候也是这么个岁数,满脑子都是想出人头地,想让人高看一眼,为了个所谓的面子,能拿着板砖跟人拼命。
但这俩孩子身上那股子阴郁劲儿,比他当年可重多了。
彪子往前跨了一步,那身板往那一杵,阴影直接把这俩孩子给罩住了。
“小屁孩伢子,毛还没长齐呢,找俺二叔嘎哈?回家找你妈吃奶去!”彪子大嗓门一吼,震得旁边墙皮都往下掉渣。
那个领头的小子不仅没怕,反而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他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彪子,眼神里全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
“傻大个,这没你说话的份儿。我找李山河。”那小子从兜里掏出一把指甲刀,在那修着那脏兮兮的指甲,“咋的?李老大这名号在省城叫得这么响,见了我们兄弟俩,连个话都不敢回?”
李山河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笑了。
“找我?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这不收童工。”
“不收童工?”那小子把指甲刀一合,发出一声脆响,
“我们可不是来打工的。听说李老大生意做得大,通着老毛子的线,我想跟你混。我叫强子,这是我不成器的弟弟,二狗。我想认你当大哥。”
“跟我混?”李山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知道跟我混得干啥不?得扛包、得出力、还得挨冻受饿。你们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啥?回去吧,好好读书,这社会不是你们该混的地方。”
李山河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
他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知道这所谓的江湖就是个大染缸,进去了想干净出来那是做梦。
这俩孩子要是现在回头,兴许还能走条正道。
但强子显然没听进去。他脸色一沉,那股子痞气更重了。
“李老大,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兄弟?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手黑。前阵子在红旗大街,那卖瓜的老刘头不交保护费,就是我给他开了瓢。咋样?这投名状够不够?”
李山河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不仅是个混子,还是个没底线的小恶棍。欺负卖瓜老头算什么本事?
“那是你自己找死,跟我没关系。”李山河不想再跟这俩废话,抬腿就要往里走,“彪子,开路。别让他们挡道。”
彪子伸出大手,像扒拉小鸡仔似的就要把强子往边上拨。
“哎哎哎!别动粗啊!”强子身子一滑,像条泥鳅似的躲开了彪子的手,脸上那副凶相瞬间变成了那种谄媚的笑,“大哥,别走啊。那既然不想收小弟,那能不能赏根烟抽?这大热天的,兄弟我这嗓子都冒烟了。”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是凶神恶煞,这会儿又成了街边讨饭的叫花子。
李山河停下脚步,看着强子那张稚气未脱却又满是沧桑的脸,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不合常理。这不像是来拜码头的,倒像是……在拖延时间,或者是在找机会近身?
“给他。”李山河冲彪子摆了摆手。
彪子虽然不情愿,但二叔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他伸手往怀里掏那个烟盒,动作幅度有点大,那件工装上衣被扯了起来,露出了腰间别的那个硬家伙的一角。
就在这一瞬间,强子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捕食者看到猎物露出破绽时的凶光。
彪子的手刚摸到烟盒,还没等抽出来呢,那个叫强子的小子动了。
这一动,快得就像是草丛里蛰伏已久的毒蛇。
他那只本来还在挠头傻笑的右手,袖口猛地一抖,一把磨得飞快只有半个巴掌长的剔骨刀滑到了掌心。
那刀刃上没有光,明显是用碳灰抹过的,那是老手干黑活才会用的招数,怕反光晃了眼。
“去死吧!”
强子一声低吼,原本离李山河还有两步远的距离,他这身子猛地一窜,那把刀直奔李山河的软肋扎来。
这就不是想吓唬人,这是奔着要命来的!
这一刀要是扎实了,那就是脾脏破裂,大罗神仙也难救。
那个叫二狗的也不含糊,在强子动手的同时,他也从腰后抽出一根用报纸包着的铁棍,冲着彪子的后脑勺就抡了过去。配合得那是相当默契,一看就是平时没少练这种阴招。
“找死!”
李山河那一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但他没慌,那经过强化的身体反应速度比脑子还要快。
他没有退,反而往前跨了半步。
这一步正好卡在了强子发力的死角上。
紧接着,他的右腿就像是一根抡圆了的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抽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
那把剔骨刀离李山河的肋骨只剩下不到三寸,但强子的手腕却被李山河这一脚正正地踢中。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
强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手里的刀直接飞了出去,深深地扎进了旁边的红砖墙缝里,嗡嗡直颤。
整个人被这巨大的力道带着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重地摔在青石板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而另一边,彪子那是真正的活阎王。
那个二狗的铁棍刚举过头顶,彪子连头都没回,那只原本掏烟的大手顺势往后一抓,就像是抓小鸡子一样,一把就抓住了铁棍的另一头。
二狗愣住了,死命往回夺,那铁棍就像是长在彪子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小逼崽子,跟爷爷动家伙?”
彪子咧嘴一笑,那笑容狰狞得让人胆寒。
他手腕一翻,一股蛮力顺着铁棍传过去,二狗只觉得虎口剧痛,铁棍直接脱手。
还没等二狗反应过来,彪子一个侧身,那如熊掌般的大手直接掐住了二狗的脖子,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放……放开我……”二狗脸憋得紫红,两条腿在半空中乱蹬,眼珠子都快翻白了。
地上的强子捂着断了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李山河!你敢打我!你等着!我不弄死你我就不叫强子!”
李山河走过去,一脚踩在强子的胸口上。
这一下没怎么用力,但那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让强子瞬间闭了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想弄死我?”李山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年轻却扭曲的脸,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世态炎凉的冰冷,“刚才你说你要跟我混,现在又想杀我。说说吧,这戏法变得挺快啊。”
强子咬着牙,眼神里还是不服:“没人指使!我就想杀你!只要杀了你,我强子就在这道外立棍了!以后这片江湖谁不高看我一眼?”
彪子把二狗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那个叫二狗的小子捂着脖子在那剧烈咳嗽,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彪子抽出腰间的卡簧刀,噌地一声弹出刀刃,冰凉的刀锋贴在了强子的脸上。
“想立棍是吧?信不信我现在给你脸上立个字?”彪子是真的动了杀心。这俩小子太阴了,刚才那一刀要是二叔没躲过去,这会儿就得叫救护车了。
“彪子,把刀收起来。”李山河淡淡地说道,“对付这种还没断奶的狼崽子,用不着见血。”
这时候,那个大铁门咣当一声开了。
三驴子带着七八个穿着工装的壮汉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扳手、铁锹,一个个杀气腾腾。
“二哥!咋了?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闹事?”
三驴子一看地上的场面,再看李山河没事,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冲着强子就是一脚,“妈了个巴子的!这不是前街老王家那个小流氓吗?居然敢动到太岁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