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军的飞舟通体暗金，船首雕刻着一头狰狞的刑天战兽，双翼展开足有百丈，在空中投下巨大的阴影。飞舟表面流淌着复杂的阵法纹路，散发出属于圣王级法器的威压。
虾仁站在甲板上，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大地。岗哨营地早已消失在地平线尽头，而飞升城的轮廓，正从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那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城。
城墙高耸入云，通体由一种银白色的金属铸成，表面倒映着三轮异月的光辉。城墙之上，十二座通天塔楼呈环形分布，每一座塔楼顶端都悬浮着一颗巨大的光球，光球中隐约可见人影盘坐——那是十二圣帝的分身坐镇，日夜守护着这座灵界飞升者的第一城。
更惊人的是整座城市的规模。虾仁目测，飞升城的直径至少超过千里，城内有山峦起伏、河流蜿蜒，甚至能看到云雾缭绕的灵峰。这哪里是一座城，分明是一个小世界。
“震撼吧？”天刑军统领洪烈走到虾仁身边，咧嘴笑道，“我第一次来飞升城时，整整三天没合眼，就在城墙上傻站着看。”
虾仁点点头:“确实……超乎想象。”
“这才哪到哪。”洪烈指向城市中央，那里有一座纯白色的高塔，塔尖直插云霄，几乎看不到尽头，“那是‘接天塔’，圣帝议事之所。塔顶的‘观星台’，据说是整个灵界离天道最近的地方之一。”
他顿了顿，看向虾仁:“小子，你这次立了大功，但也惹了大麻烦。黑莲之事，圣帝们必定亲自过问。等会儿觐见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多嘴。”
虾仁心中一凛:“统领指的是？”
“黑莲印记。”洪烈盯着虾仁右手掌心，“混沌黑莲是传说中的禁忌之物，它代表的是天道中的‘寂灭面’。十二圣帝执掌飞升城，维护的是秩序与创造。这两者……天生相克。”
“可我净化了黑莲的污染。”虾仁皱眉。
“是，你净化了它，但也掌控了它。”洪烈压低声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拥有了挑战秩序、引发寂灭的‘潜在可能’。对于执掌者而言，任何潜在威胁，都必须扼杀在萌芽中。”
虾仁沉默片刻:“圣帝们会杀我？”
“不一定。”洪烈摇头，“圣帝的境界，不是我们能揣测的。他们或许会看重你的潜力和功劳，也可能忌惮黑莲的力量。总之，等会儿见机行事，态度要恭敬，但也不必卑躬屈膝——我天刑军出来的人，有骨气。”
虾仁听出洪烈话中的维护之意，郑重抱拳:“多谢统领提点。”
“不必谢我。”洪烈摆摆手，“我只是惜才。能以一己之力破坏影族阴谋、净化黑莲，你小子的潜力，恐怕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若圣帝们明事理，飞升城未来或许会多一位强者坐镇；若他们糊涂……”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飞舟穿过飞升城外围的防护大阵时，虾仁感到一股浩瀚如海的神识扫过全身。那神识温和却不容抗拒，仿佛能看透他的一切秘密。混沌青莲种自主震动，释放出混沌之气遮蔽丹田核心；而右手掌心的黑莲印记则微微一热，传递出一丝……挑衅？
虾仁连忙压制住印记的异动。
好在神识一扫即过，没有深究。
飞舟降落在城东的“天刑营”。这是一片占地数十里的军营，校场上万名天刑军修士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气血如狼烟冲天而起。
“统领！”一名副将迎上来，看到虾仁时愣了一下，“这位是？”
“黑风峡谷任务的头功，虾仁。”洪烈简单介绍，“给他安排个静室休息，两个时辰后，圣帝召见。”
“圣帝召见？”副将一惊，看虾仁的眼神立刻不同了，“遵命！”
虾仁被带到军营深处一间独立的石屋。屋内陈设简单，但灵气浓郁得几乎化液，显然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修炼静室。
“道友先休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副将态度恭敬地退下。
虾仁盘膝坐下，却没有立刻修炼。
他摊开右手，掌心那枚暗青色的莲印清晰可见。印记微微发光，传递出复杂的信息流——那是黑莲本源中蕴含的部分天道法则，关于“寂灭”、“终结”、“轮回”的碎片认知。
同时，他丹田内的混沌青莲种也在微微震动，传递出另一部分信息——“生命”、“创造”、“演化”。
两股信息流在虾仁识海中交汇、碰撞，如同两条奔腾的大河，激荡出无数浪花。每一次碰撞，都让他对混沌大道的理解加深一分，但也带来巨大的撕裂感。
“生死一体，光暗并存……”虾仁喃喃自语，“这就是混沌的真意吗？”
他尝试引导两股力量在体内循环。
起初，青莲的生之力与黑莲的死之力互相排斥，在经脉中激烈冲突，疼得虾仁额头冒汗。但他咬牙坚持，以自身意志为桥梁，强行让两者缓缓靠近、接触、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缕融合后的“混沌之气”诞生了。
这缕气息不再是单纯的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时的“混沌色”——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颜色，仿佛包含了世间一切色彩，又仿佛空无一色。
混沌之气在经脉中流转，所过之处，原本因为力量冲突而受损的经脉迅速修复，甚至变得更加坚韧、宽广。虾仁的气息也开始缓缓攀升——
化神大圆满的瓶颈，松动了。
不，不是松动，是直接突破！
虾仁感到体内某种桎梏被打破，灵力如决堤洪水般奔涌，质与量同时飞跃！原本在下界体系中已经到顶的修为，此刻在混沌之气的推动下，突破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这是……”虾仁内视自身，只见丹田中的元婴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尊盘坐在混沌青莲上的“元神”。元神面目与虾仁一般无二，只是左眼青莲，右眼黑莲，周身缠绕着混沌之气。
元神境！
而且不是普通的元神境。虾仁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力量，远超下界元神修士，甚至……可能已经触摸到了灵界“圣人境”的门槛！
“混沌之道，果然玄妙。”虾仁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但欣喜之余，他也感到一丝隐忧。
突破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真实。而且他能感觉到，右手的黑莲印记中，还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的邪性能量——那是影族血祭污染留下的残秽，虽然被青莲子种净化了大半，但根子还在。
“必须尽快找到彻底净化黑莲的方法。”虾仁心中暗道，“否则这隐患，迟早会爆发。”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脚步声。
“虾道友，时辰到了。”副将的声音响起。
虾仁收敛气息，推门而出。
副将看到虾仁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怎么感觉这位的气息，比两个时辰前强了一大截？错觉吗？
但他没敢多问，恭敬引路:“圣帝在接天塔第九层‘观星台’等候，请随我来。”
两人离开天刑营，乘坐飞舟前往城市中央。
越靠近接天塔，周围的建筑越恢宏，修士的气息也越强大。虾仁甚至看到几名气息如渊似海的老者漫步街头，每一尊都至少是圣王境！
飞升城的底蕴，深不可测。
接天塔下，已经有一名白衣童子等候。童子看起来不过十来岁，但气息却达到了圣人境后期，眼神淡漠如冰。
“天刑军洪烈统领麾下，虾仁带到。”副将躬身行礼。
童子点点头，看向虾仁:“随我来。”
虾仁跟着童子踏入接天塔。
塔内空间远比外观广阔，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折叠之术。第一层是巨大的殿堂，墙壁上雕刻着十二圣帝的丰功伟绩，从开疆拓土到镇压动乱，每一幅壁画都蕴含着磅礴的道韵。
童子没有停留，直接带着虾仁登上盘旋而上的阶梯。
第二层是藏书阁，无数玉简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智慧的光辉。
第三层是炼器室，地火熊熊，各种神兵半成品陈列。
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
每上一层，空间就越发玄奥，道韵就越发浓郁。虾仁甚至看到第七层是一片缩小的星域，星辰运转，演化宇宙生灭。
终于，第九层。
童子停下脚步，躬身道:“圣帝，人已带到。”
前方没有门，只有一道光幕。光幕如水波荡漾，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进来吧。”一个温和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光幕后传来。
虾仁深吸一口气，踏入光幕。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无尽的星空。
脚下是透明的平台，平台悬浮在宇宙虚空中，周围星辰环绕，银河倒挂。而在平台中央，三道人影盘膝而坐。
左边一人，身穿青衣，面容清癯，双目紧闭，周身散发着浩瀚的生命气息——仿佛他坐在那里，就是一片森林、一座山脉、一方世界。
右边一人，身穿黑衣，面容冷峻，双目如电，周身流转着肃杀的金戈之气——仿佛他一个眼神，就能斩断星河，破碎虚空。
而中间那人……
虾仁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看。
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光”。一团包含了所有色彩、所有可能、所有道的光。光中隐约可见人形轮廓，但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仿佛在演绎宇宙从诞生到终结的全过程。
十二圣帝中的三位！
“晚辈虾仁，拜见圣帝。”虾仁躬身行礼。
“免礼。”中间那团光发出声音，声音温和却直透神魂，“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能净化混沌黑莲的小家伙，是什么模样。”
虾仁抬起头，但仍不敢直视圣帝真容。
三位圣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一瞬间，虾仁感觉自身一切秘密都被看透——混沌青莲种、黑莲印记、体内的混沌之气、甚至……储物袋中洛青霜的遗体。
但他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
“有趣。”青衣圣帝睁开眼，眼中倒映着万物生长的景象，“混沌青莲的传承者，竟然飞升到了我飞升城。这可是亿万年来头一遭。”
黑衣圣帝冷哼一声:“青莲也就罢了，那黑莲印记……小子，你知道你身上带着多大的隐患吗？”
虾仁心中一紧:“晚辈知道。黑莲曾被影族以血祭之法污染，晚辈虽以青莲子种净化部分，但残秽犹存。”
“不是部分，是九成。”中间的光团圣帝开口，“你做得很好，能以化神之身做到这一步，堪称奇迹。但剩下的一成残秽，扎根在黑莲本源深处，与寂灭法则融为一体。若要彻底净化，除非……”
“除非什么？”虾仁忍不住问。
“除非你舍弃黑莲印记，将之彻底摧毁。”光团圣帝缓缓道，“但那样做，你会失去对寂灭法则的掌控，混沌大道不再完整，道途也就此断绝。”
虾仁脸色微变。
舍弃黑莲，等于自断前程。可不舍弃，隐患如跗骨之蛆，随时可能爆发。
“没有其他办法吗？”他问。
三位圣帝沉默。
许久，青衣圣帝才道:“有。但要看你敢不敢。”
“请圣帝明示。”
“混沌黑莲的残秽，本质是‘邪念’与‘血祭怨力’的混合物。”青衣圣帝解释，“要净化它，需要两样东西:一是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焚尽邪念；二是至纯至善的‘功德金光’，化解怨力。”
虾仁眼睛一亮:“这两样东西，飞升城可有？”
“太阳真火，在飞升城以南三十万里的‘大日神宫’中，由金乌一族守护。”黑衣圣帝冷声道，“但金乌一族与我人族素有嫌隙，想取太阳真火，难如登天。”
“功德金光，需要积累无量功德，由天道赐予。”光团圣帝补充，“你可以通过完成飞升城的‘功德任务’积累，但想攒够净化黑莲的量……至少需要百年。”
百年！
虾仁握紧拳头。
百年时间，对高阶修士来说或许不长，但他等不起。洛青霜的遗体虽然被混沌之气温养，但百年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变故？
而且，百年间黑莲隐患随时可能爆发……
“晚辈愿前往大日神宫，求取太阳真火。”虾仁沉声道，“至于功德，晚辈会尽力积累。”
三位圣帝对视一眼。
“勇气可嘉。”光团圣帝道，“但你可知道，金乌一族对人族的态度？”
虾仁摇头。
“三万年前，人族一位圣帝曾强闯大日神宫，夺走一缕太阳真火本源，导致金乌一族至今未能诞生新的‘大日金乌’。”黑衣圣帝淡淡道，“从那以后，金乌一族视人族为死敌。任何踏入大日神宫方圆万里的人族，杀无赦。”
虾仁心沉了下去。
“不过……”青衣圣帝话锋一转，“你或许是个例外。”
虾仁抬头。
“你身怀混沌青莲种，那是开天辟地时的先天灵根，与金乌一族供奉的‘扶桑神树’同源。”青衣圣帝道，“若你能证明自己是青莲传承者，而非普通人类，或许有一线机会。”
一线机会……
总比没有强。
“晚辈愿意一试。”虾仁坚定道。
“好。”光团圣帝点头，“既然如此，本帝便给你一个机会。”
他抬手，一道金光飞向虾仁，化作一枚金色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飞升”二字，背面则是十二星辰环绕的图案。
“这是‘飞升令’，持此令可自由出入飞升城大部分区域，享受乙等权限。”光团圣帝道，“同时，本帝任命你为‘巡查使’，负责调查影族渗透之事。你可借助这个身份，前往大日神宫区域——名义上是追查影族，实际上……”
“晚辈明白。”虾仁接过令牌，心中一喜。
乙等权限！这意味着他每月无需再缴纳圣晶，还能进入核心城区，接触更多资源！
“别高兴太早。”黑衣圣帝泼冷水，“巡查使身份敏感，金乌一族未必买账。而且影族之事尚未了结，黑风峡谷的残党还在逃窜，你此行凶险重重。”
“晚辈不怕凶险。”虾仁道。
“还有。”光团圣帝语气严肃，“黑莲印记之事，不得外传。对外，你只说在任务中立功，得了圣帝赏识。若有人问起你修为突破，便说是在黑风峡谷得了机缘——这也不算说谎。”
“晚辈遵命。”
“去吧。”光团圣帝摆摆手，“三日后出发。这三天，你可去‘藏经阁’查阅资料，多做准备。”
虾仁躬身告退。
走出光幕，那白衣童子还在等候，引他下塔。
离开接天塔后，虾仁没有立刻返回天刑营，而是按照圣帝指示，前往城西的藏经阁。
乙等权限果然不同凡响。看守藏经阁的老者看到飞升令，态度立刻恭敬起来，亲自引他进入阁内。
藏经阁共九层，乙等权限可查阅前六层。
虾仁直奔第五层——那里存放着关于金乌一族和大日神宫的记载。
三天时间，他如饥似渴地阅读所有相关玉简。
金乌一族，先天神兽后裔，居大日神宫，掌太阳真火，供奉扶桑神树。
大日神宫位于“汤谷”深处，终年燃烧不灭金焰，非金乌族人踏入，顷刻化为灰烬。
金乌族当代族长“昊阳”，圣王境巅峰，性格暴烈，对人族敌意极深。
族中有三大长老，皆为圣王境。
年轻一代以“炎羽”为首，圣人境大圆满，被誉为万年来的第一天才，有望继承太阳真火本源，成为新的大日金乌。
还有一条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虾仁的注意:
【三万年前，人族圣帝夺走的太阳真火本源，被炼入了一件法宝，名为‘昊阳镜’。此镜后来在对抗魔界入侵时破碎，碎片散落灵界各处。金乌一族一直在寻找碎片，欲重聚本源】
昊阳镜碎片……
虾仁记下了这条信息。
或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三天后，清晨。
虾仁向洪烈统领辞行。
“小子，保重。”洪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日神宫那地方，我去过。说实话，能活着回来的人，不到一成。”
“多谢统领关心。”虾仁抱拳。
“这个给你。”洪烈递过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些疗伤丹药和保命符箓，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记住，到了金乌地界，能不动手就别动手。那些扁毛牲畜，一个比一个暴躁。”
虾仁接过，再次道谢。
走出天刑营，虾仁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先去了城东的“万宝阁”。
乙等权限让他可以进入更高级的区域。他花费大半积蓄，购置了几样东西:
一件能抵御高温的“玄冰法袍”；
一瓶能暂时模拟妖族气息的“化妖丹”；
还有一份详细的大日神宫周边地图。
准备妥当后，虾仁踏出飞升城东门。
城门外，一片荒原延伸向天际。南方三十万里，就是大日神宫所在。
虾仁取出飞舟——这是他用剩余圣晶购置的普通飞舟，速度不快，但胜在节省圣力。
飞舟升空，向南而去。
甲板上，虾仁摊开右手，看着掌心那枚暗青莲印。
印记微微发热，仿佛在提醒他隐患的存在。
“青霜，再等一等。”他望向远方，“等我取得太阳真火，净化黑莲，积累足够功德……我一定会找到复活你的方法。”
飞舟划破长空，消失在云层之中。
而在飞升城接天塔顶，三位圣帝依然盘坐在观星台上。
“此子能成功吗？”青衣圣帝问。
“难。”黑衣圣帝摇头，“金乌一族恨我入骨，他此去凶多吉少。”
光团圣帝沉默许久，才缓缓道:
“混沌青莲择主，必有其道理。若他真能取回太阳真火，净化黑莲，那么……”
他没有说完，但另外两位圣帝都明白了。
若虾仁真能做到，那么飞升城未来，或许会多一位执掌混沌的……
新圣帝。
但前提是，他能活着回来。
星空中，三双眼睛望向南方，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