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一口气骂完,胸膛剧烈起伏。
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乱窜。
他在等。
等厉骄阳暴怒。
等这位高高在上的少主,露出被冒犯后的狰狞。
那样至少能证明,自己在他眼里还是个人。
可厉骄阳太平静了。
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只冲着路人狂吠的野狗。
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
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说完了?”
厉骄阳抖了抖大麾上的积雪。
语气平淡得让人心寒。
“其实你说得对。”
“我是抛弃了你们。”
“这一点,我认。”
秦风愣住了。
准备好的一肚子恶毒诅咒,硬生生卡在嗓子眼。
他设想过无数种反应。
唯独没想过厉骄阳会跟他认错。
“但秦风,咱们都是成年人。”
“有些话摊开了说,其实挺没意思。”
“你觉得我把你当狗。”
“那你呢?如果我不是厉家少主。”
“你会为了所谓的义气,替我出头吗?”
“会愿意做我的狗吗?”
“不会。”
“咱们之间,本就是互相利用。”
“我图你们摇旗呐喊的排场。”
“你们图我厉家的威风。”
“所以我们的关系,从开始就不是正常的友情。”
每一句话,都在把他那层名为“受害者”的遮羞布剥落。
秦风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肉里,渗出血丝。
他宁愿厉骄阳骂他,打他。
也不愿听到这种理智到极点的剖析。
这让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咆哮,像个跳梁小丑。
厉骄阳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他厉骄阳并不是无情的人。
正如秦风所说十几年,哪怕养一条狗都有感情。
他已经跟二爷爷求了情。
挑战赛保他们两不死。
以后接了四柱之首的班,也会照拂他们两家。
甚至是蛟卫汇报两人可能投靠了本子。
他都想着亲自来看看!
万一呢?
万一你们还有点骨气呢?
可如今看秦风这副模样,也没个必要去解释了。
厉骄阳叹了口气。
“秦风,我们当年在试炼地的第一堂课,你还记得吧?”
秦风混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清醒。
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四柱和八极家继承人荣耀的起点。
昆仑试炼场。
那天教他们非主流的年轻教头,拿着根藤条,一下下抽在他们身上。
【接受武道传承的第一课,就是不得对普通人下杀手。】
【这是二十八星宿和上面定下的互不干涉协议的第一条。】
【谁敢越界,杀无赦!】
“她们是普通人。”
厉骄阳指了指那些早已吓傻的女孩。
“你刚才,已经越过底线了。”
秦风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凄厉,像是夜枭在啼哭。
“厉骄阳,你少在那里高高在上!”
“底线是留给活人的!”
“我现在是什么?”
“我是畜生!”
“你跟我谈底线?”
“在不夜谷我求你的时候,你的底线在哪?”
“我被本子国那个老妖婆羞辱的时候,你的底线在哪?!”
“所以,你就要拿无辜的人撒气?”
“无辜?”
秦风从兜里摸出那支已经空了的针管,狠狠捏碎。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们笑得那么开心。”
“她们凭什么那么干净?”
“既然我脏了,那就大家都别想干净!”
话音未落。
秦风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
原本瘦削的身躯,竟像是充气般膨胀起来。
肌肉纤维撕裂衣衫,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轰!”
他脚下的水泥路面瞬间炸裂。
整个人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裹挟着腥风,直扑厉骄阳。
太快了!
快到连厉骄阳都只来得及抬起那只完好的左臂格挡。
“砰!”
一声闷响。
厉骄阳整个人横飞出去。
重重撞在巷口的砖墙上。
墙体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咳……”
厉骄阳从废墟中爬起,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左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恐怖的力量!
这根本不是秦风该有的实力!
哪怕是吃了禁药,也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这简直就是透支生命换来的回光返照。
“哈哈哈哈!”
“厉骄阳!”
“你也不是无敌的嘛?”
“如何?一天败了两次。”
“我现在的实力,有没有资格做你的狗?”
秦风站在路灯下,全身冒着白色的蒸汽。
那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分不清是哭是笑。
“再来!”
他又是一脚踏出。
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残影。
厉骄阳毕竟是四柱之首的继承人,战斗本能极强。
强忍着剧痛,身形一矮,避开了秦风的一击。
“蛟龙探海!”
厉骄阳左手成爪,扣住秦风的手腕,借力打力,想要将其甩出去。
纹丝不动。
秦风的手臂就像是浇筑在空中的铁柱。
“这就是你的力量?”
秦风反手扣住厉骄阳的肩膀。
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太弱了!”
“太弱了啊!厉少!”
“砰!”
一记膝撞,狠狠顶在厉骄阳的小腹。
这一击,结结实实。
厉骄阳整个人弓成一只大虾,痛苦地痉挛。
秦风没有停手。
抓着厉骄阳的衣领,像是提着一个破布娃娃。
一拳。
两拳。
三拳。
每一拳都带着宣泄般的快意,砸在厉骄阳的脸上。
鲜血飞溅。
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远处的唐筝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
刚刚还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
此刻竟然被人像狗一样暴打。
“死吧!”
“都死吧!”
秦风高高举起拳头,对准了厉骄阳的太阳穴。
这一拳下去。
必死无疑。
厉骄阳肿胀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看着那只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的拳头。
心里闪过一丝荒谬。
我就要死了吗?
死在曾经的小跟班手里?
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风雪小镇?
也好。
算是给这小子赔罪了。
只是可惜……
没能把那颗珠子亲手交给刘兴。
也没能真正的做一回非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