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徂徕山根据地。
“什么？！”
“你再说一遍，这些东西哪来的？！”
洪宁和文玉满脸震惊，盯着眼前堆成小山的恩菲尔德步枪和成箱的子弹，陷入了短暂的思维停滞。
这些步枪虽然看得出使用痕迹，但保养得极好，枪油味都还没散。
对他们来说，这跟全新的没什么两样，毕竟他们手里的汉阳造，都不知道是经过第几手的老伙计了。
他们手中的汉阳造，都不知道经过多少手了。
“司令，政委，这真是我们几个在山脚下捡的。”
“对啊！要不是捡的，我们上哪儿搞来这么多好家伙！”
“会不会是鬼子走得急，落下的？”
“也可能是……逃跑的国军丢的？他们跑的那么急，掉一些武器很合理。”
几个游击队员七嘴八舌地解释着，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离谱得有点心虚。
文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合理个鬼啊！
这得是多不小心，才能丢一百支英制步枪外加配套子弹啊？这样粗心大意又慷慨的友军，请务必多来几位！
虽然文政委内心喜欢吐槽，但是他脑子转得飞快，几乎立刻就对这批武器的来历有了猜测。
昨天刚去拜访了86军，今天就在山脚捡到枪……这巧合也太刻意了吧？
他把洪涛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司令，我猜……这应该是86军给咱们的支援。”
洪宁挑了挑眉毛：“文政委，我也这么想。但他们用这种方式……是怕人知道？”
文玉点点头：“估计是不想留下明面上的把柄。毕竟他们是国军，咱们是八路。”
“这个林将军，没听说他对咱们有什么敌意。而且他手下那个军官说话那调调……”
文玉顿了顿，表情有点纠结：“我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林晏是自己人，还是那个军官是自己人？”
总不能整个86军都红了吧？！那我其实也能去86军当政委的，不过那画面太美我不太敢想……
他又补充道：“早上上级的指示也下来了，让咱们‘团结一切抗日力量’，重点破坏敌人后勤，为抗战出力。”
洪宁听懂了，组织的态度很明确：各打各的，互不干涉，但可以心照不宣。
“行，我明白了。”洪宁咧开嘴，笑容逐渐灿烂起来，“抽空你亲自去86军那儿一趟，表达一下咱们的……谢意。”
“毕竟捡了人家这么多好东西，不去道个谢说不过去嘛！”
他回头看了看那堆闪闪发光的礼物，心里最后那点顾虑也烟消云散。
武器没问题，来历没隐患……这下可真是捡到宝了！
他兴奋的吼了一嗓子：“让兄弟们集合！过来分家伙了！”
有了这批武器，过几天的行动，一定能给鬼子来个狠的！
藤县，夏国军队阵地。
一辆辆风尘仆仆地军用卡车从远处驶来，在靠近哨卡处缓缓停下。
防守县城的122师364旅哨兵警惕地举枪上前，拦住了领头的吉普车：“站住！哪部分的？”
奉命押运这批物资的86军711团一营营长付升，在车上高声喊道：“川军的兄弟！我是86军38师的付升，奉我们军座命令，来给你们送物资！”
他目光扫过这几个哨兵。
几个人身形削瘦，大冷的天，身上只穿着两件单薄的衣衫，外面套着破烂不堪的军装。
脚上的草鞋根本遮不住冻得通红的脚趾，手里端着的步枪像是小工厂仿造的汉阳造，枪身上的锈迹和磨损清晰可见。
他皱了皱眉，终于明白为什么军座特地要让师座过来送武器了。
汉阳造本身就不算多好，这还是个仿造的……这怎么能打仗？
“什么？！”几个川军哨兵先是一愣，脸上瞬间涌出狂喜，但随即又浮起浓浓的怀疑，怎么会有人主动给他们川军送东西？
要知道，自从出川抗日以来，他们几乎就没领到过像样的补给。
在山西被日军冲散后，饥寒交迫，不得已砸开了晋绥军的军械库“自行补给”，结果惹怒了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坚决不要他们。
光头说既然第二战区不要，那就调去第一战区。
结果第一战区司令也表示坚决不要。
最后，是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仁听说了这事，说了句“没有不能打的兵，只有不会用的将”，把他们调来徐州，还拨了五百支新汉阳造和一批弹药。
虽然不多，但已经是雪中送炭。
当然，那些新枪都优先配给了在外围阵地作战的弟兄，守在城里的，用的还是这些老伙计。
“证件和通行证！”川军哨兵强忍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目光带着一丝期待。
付升跳下车，把证件和通行证递过去。
看着对方在寒风里微微发抖的瘦削肩膀，他忍不住皱眉：“你们的棉衣呢？”
“我们哪有什么棉衣……”哨兵摇摇头，叹了口气，仔细检查完证件，抬手敬了个礼，“长官，您慢走。”
付升看着他黑瘦的脸，伸手拍了拍那几乎硌手的肩膀：“我们带了棉衣来，一会儿，你们就能穿上了。”
哨兵眼眶一红，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长官！”
重新上车后，付升挥了挥手。
吉普车缓缓启动，后面满载物资的卡车一辆接一辆跟上，驶向滕县城内。
几个哨兵站在原地，目送着长长的车队从面前经过。他们一边朝冻僵的手上哈着热气，一边忍不住低声欢呼：
“弟兄们！咱们有棉衣穿了！”
“86军……是哪位长官的部队？跟李长官一样，都是好人啊！”
朱春在物资送出前，就已经给122师师部发过电报。因此，师长王章早已得知此事。
一接到哨卡汇报补给车队进城的消息，他立刻带着几名军官，早早等在了临时指挥部前的空地上。
寒风卷着尘土，但几人谁也没进屋，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城门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86军后勤车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街道尽头。
领头那辆吉普车刚停稳，一名身材魁梧，背上斜挎着一把大刀的少校军官便跳下车来。
王章带着人快步迎了上去，脸上的激动与期待几乎掩藏不住。
“报告长官！86军38师711团一营营长，付升！奉命向贵部运送物资！”付升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王章眼眶瞬间就红了。
直到这一刻，他仍有些难以置信，除了李仁司令长官之外，竟然还会有其他友军，主动惦记着他们这支没人要的川军，还千里迢迢送来装备。
他挺直脊背，郑重地回了一礼，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付营长！我川军122师……代全师弟兄，谢过林将军雪中送炭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