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同样淡漠、却蕴含着不同重量的宣告,在超越了维度、概念与一切有形之质的“天之极”中,无声碰撞。
当陆九渊的意志彻底攀升至这片法则本源、秩序源头的领域,准备以自身之道硬撼那异化的“天道意志”时,眼前出现的景象,即便是他,眼底也掠过了一丝复杂光芒。
在他面前,在那奔流不息、构成三界一切存在基石的法则光河的核心,那团不断变幻、翻涌着无穷烙印与执念的混沌光团,此刻正在发生惊人的变化。
光芒向内坍塌,法则重新编织,概念被赋予形态。
最终,出现在陆九渊面前的,是一个……与他自身一般无二的身影!
同样的月白帝袍,同样的古朴平天冠,同样的负手而立的姿态,甚至连面容、眼神深处那俯瞰万古的淡漠与威严,都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或许在于,那个“陆九渊”(天道化形)的周身,弥漫着一股更加纯粹、更加绝对、也更加冰冷的气息。
至高、至大、无情、至公,是纯粹的规则集合体,是宇宙运行铁律的拟人化身。
它站在那里,就是“天理”本身,就是不容置疑、不容违逆的“秩序”。
“原来如此……” 陆九渊看着对面的“自己”:
“我一直有所感应,却未曾深究至如此地步……
天帝,天之化身,统御三界……原来,这‘道’与‘帝’,本就是一体的两面。
我是我,你也是我!张老道,真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你将是我体内的第一个大千世界!”陆九渊伸手指着天道说道。
“不!恰恰相反,你将是我这方大千世界之下,开辟出的十二亿九千六百万小世界!”天道陆九渊平静的说道。
“这是一场公平的博弈!决战天外天,谁赢谁是陆九渊!”
“谁赢谁是陆九渊!”陆九渊哈哈笑了起来:“原来真正的考验在这里,我就说嘛,想要继承张老道的位置,哪有那么容易。
输了就是缩在这里畏畏缩缩的玉帝老儿,赢了就是走出世界,堂堂正正的玉皇大天尊。”
“无非是胜者全盘接收,败者化作投影,或如你所说,成为对方体内世界的基石。
这赌注,够大。”天道化身道,“存在本身,即是最大的赌注。开始吧。”
当“开始吧”三个字落下的瞬间,整个“天之极”骤然凝固!
陆九渊感觉自身的存在仿佛陷入无尽的粘稠与迟滞中,每一个念头的转动,每一缕法力的调动,
都变得无比艰难,如同在时光沼泽中跋涉。这是天道最擅长的领域,以秩序束缚一切。
陆九渊同样未曾抬手动足,体内一千二百九十六万世界同时颤动,一股截然不同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天帝与天道的战斗,本就是法则的对抗!意志的对抗!世界的对抗!
无数道裂痕凭空出现,疯狂切割、吞噬着一切,试图将他连同其定义的“特区”一并湮灭。
就在陆九渊于天之极陷入生死道争之时,三界之内,因新天条出世与天道隐退而产生的动荡,已然开始显现。
凌霄宝殿。
王母娘娘高坐御阶之旁,头戴凤冠,身着朝服,神色肃穆威严。
她手中握着的天帝权柄,与整个天庭的大阵,乃至下界一些重要的地脉枢纽隐隐相连。
殿中仙官神将林立,但气氛凝重。
苍穹之外,原本恒定运转的周天星斗,出现了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紊乱轨迹;
支撑三十三重天的九天清气,偶有不明缘由的波动;
就在陆九渊于天之极陷入苦战,王母于凌霄殿竭力维稳之时,华山之巅,异变再生!
沉香抱着母亲残留的最后一点微光,哭得撕心裂肺。
巨大的悲痛和亲手“献祭”母亲的罪恶感,几乎吞噬了他刚刚因劈山救母、释放新天条而建立起的信念与力量。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迷茫——娘死了,为了一个所谓的“新明天”,值得吗?这个新天条,真的如娘所说,是“希望”吗?
就在这时,那浩瀚温暖的新天条光芒中,一丝意志极其隐晦悄然钻入了沉香几乎不设防的心神。
那是一个宏大、古老、仿佛源自万物本源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悲欢的漠然:
“值得吗,刘沉香?”
“你母亲为你而生,为你而死,最终,却为你所杀。”
“看啊,这就是‘情’的代价,这就是‘希望’的真相,牺牲与利用。”
“旧天条冰冷,束缚你母亲;新天条出世,却需你母亲献祭。
这‘情’与‘法’,‘秩序’与‘变革’,不过是同一枚铜钱的两面,玩弄着你们这些渺小的棋子。”
“你舅舅杨戬,布局千年,忍辱负重,最终也不过是看着妹妹走向既定的毁灭。”
“孙悟空,看似跳脱,实则仍在更大的棋盘上腾挪。”
“王母坐镇天庭,维系着那将你母亲镇压、将你外婆囚禁的旧秩序之壳。”
“一切的根由,正是那高踞九天的玉皇大天尊!
不推翻他,无论是新天条,还是旧天条,只要玉皇在,都是笑话!”
这声音如最了解沉香心境的恶魔低语,精准地撬动了他心中每一处伤疤、每一丝怀疑、每一份愤怒。
母亲惨死的画面、过往的艰辛、对天庭旧规的恨、对所谓“大局”的无力感,以及对那个高高在上、似乎掌控一切的天帝的隐约怨怼……
所有负面情绪被这声音无限放大、串联起来!
“他们……都在骗我?都在利用我?娘的死……不是我的错……错的不是我,错的是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