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莲舟那充满讥讽的声音,在内力的加持下,如同滚滚闷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更何况,就算屠龙刀真在我武当手中,我武当不想交,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又有什么本事逼我们交出来?”
他向前踏出一步,眼神睥睨全场,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
“还是说,灭绝师太,你还想要带着这群人,硬闯我真武大殿不成?!”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灭绝师太原本嚣张的气焰,在听到“真武大殿”四个字时,脸色瞬间微微一变,握剑的手也不由得紧了几分。
之前那些跟在峨眉身后叫嚣得最欢的江湖豪客,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纷纷闭上了嘴,眼神闪烁,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硬闯真武大殿?
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那可是陆地神仙张三丰的潜修之地!
张真人平日里清静无为,不喜动手,那是修养高。
可若是真把他惹急了动起手来,在场这些人,恐怕连喊饶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会被碾成齑粉!
见众人面露惧色,俞莲舟冷笑一声,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浓。
他目光流转,最后死死定格在灭绝师太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剑之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江湖传言,宝刀屠龙,号令天下,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灭绝,你真是好样的。”
“如今屠龙刀下落不明,这同样名震天下的倚天剑,却是实实在在地握在你灭绝师太的手中。”
俞莲舟双眼微眯,语气中透着一丝玩味,声音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会真以为,凭借你峨眉派如今这点微末道行,凭借你灭绝这一介大宗师的修为,就能守得住这把绝世神兵倚天剑吧?”
这番话,如同诛心之箭,狠狠扎在了灭绝师太的心口。
灭绝师太面色铁青,刚想反驳,却被俞莲舟直接打断。
“如果不是看在我武当的面子上,如果不是看在我家师尊的面子上,你以为这把剑还能在你手里留到今天?!”
“就凭你灭绝这般狠辣霸道、四处树敌的行事作风,若是没有我武当在背后若有若无的震慑,你峨眉派早就被魔教或者其他觊觎神兵的势力,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俞莲舟的声音越来越大,字字珠玑,直指要害。
“如果不是我师尊念旧,和你峨眉派老祖昔年相识,有一份香火情在,又怎会管你峨眉派这些破烂事?!”
哗——!
此言一出,广场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灭绝师太,以及她手中的倚天剑。
原本大家是一心想要逼问谢逊下落,找寻屠龙刀。
可现在屠龙刀是个没影的事,但这倚天剑,可是实打实就在眼前啊!
“俞二侠说得有理啊……峨眉派凭什么守住倚天剑?”
“原来是靠着张真人的余荫庇护,这老尼姑还敢对武当如此无礼,真是忘恩负义!”
人群中,一些心思深沉的掌门和高手,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游离起来,贪婪的目光在倚天剑上扫来扫去。
若是今日峨眉派真的跟武当派彻底闹翻了,失去了武当的庇护……
那这把倚天剑,是不是就可以谋划一下了?
感受到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灭绝师太只觉得如芒在背,气得浑身发抖。
她手中倚天剑猛地出鞘半寸,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吟,厉声喝道:
“俞莲舟!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血口喷人!”
“我峨眉派立派百年,行得正坐得端!”
“贫尼从未倚仗过你武当,更没有倚仗过张三丰那个老道!”
“这倚天剑乃是我峨眉镇派之宝,我看谁敢动歪心思!”
……
真武大殿内。
外面的喧嚣争吵声,清晰地传入殿中。
张三丰依旧端坐首位,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右侧客座上,秦天与秦轩两兄弟饶有兴致地听着,独孤求败闭目养神,无崖子轻摇折扇。
左侧,邀月与怜星两位宫主则是面若寒霜,似乎对外面那些男人的聒噪颇为厌烦。
而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上,此刻正跪着三个人。
正是失踪十年归来的张翠山,他的妻子殷素素,以及他们年仅十岁的儿子张无忌。
张翠山满脸苦涩,泪流满面,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额头已经一片红肿。
“师父!一切皆因弟子而起!”
“如果弟子没有回武当,根本不会让武当蒙羞,更不会让师父您百岁寿辰还要遭此逼迫,如此为难!”
殷素素也是红着眼眶,紧紧抱着张无忌,跟着磕头道:
“张真人,千错万错都是素素的错,是素素连累了五哥,连累了武当。”
张翠山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之色,哽咽道:
“一切皆因为弟子,弟子绝不会让师父为难!”
“弟子这就出去见他们!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下来!”
“要杀要剐,随他们处置,只要能够恢复武当清明,平息这场风波!”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异常坚定:
“不过,如果他们要逼问弟子的义兄谢逊的下落,那是绝对不行的!”
“恕弟子不孝,绝不能出卖义兄,告诉他们!”
说罢,一家三口再次对着张三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便要起身向殿外冲去。
“放肆!”
一声苍老却威严无比的低喝,猛地在大殿内响起。
张三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豁然起身。
虽然没有释放什么惊人的气势,却让张翠山一家三口瞬间定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张三丰看着跪在地上的爱徒,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化为浓浓的怒意:
“混账东西!”
“老道我还没有到需要牺牲自己的弟子、徒孙,来维护所谓武当清誉的时候!”
“怎么?莫不是以为我老了,就提不动剑了?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了?”
“都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待着!”
“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张三丰动了真火,一旁的秦轩却是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地插话道:
“张长老,要本王说,你就是太墨迹了。”
“你打算怎么出面?去跟他们讲道理?”
秦轩站起身,身上散发出一股属于皇室的霸道杀伐之气,语气森然:
“叫本王的意思,不如让本王调兵,直接把外面围住,全杀了算了!”
“什么正道、魔道,依我看,这所谓的正道也不见得全是好人。”
“就说那明教吧,你们说他是魔道的,可就是这个魔道,组织了数支义军攻打大元,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就是想恢复汉家以往的地位,保全汉家传统。”
秦轩指了指殿外,一脸不屑:
“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干什么呢?”
“不去杀鞑子,不去救百姓,一个个都跟饿狗抢屎一样,死盯着一把屠龙刀!”
“就这德行,也配称正道?”
坐在上首的太子秦天,此时也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不错,二弟说得没有错。”
“本宫也觉得,这群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灭了他们清静。”
秦天转头看向张三丰,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如果张长老担心人手不够,倒是不用担心。”
“本宫这次随行,在外围暗中留了一些精锐人手,配合锦衣卫,要留下外面这几千个乌合之众,完全没有问题。”
听到两位皇子一开口就是要大开杀戒,张三丰脸上的怒容微微一滞,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这……恐怕不妥。”
“可我武当毕竟是名门正道宗门之首,若是大开杀戒,恐怕难以服众。”
张三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翠山夫妇,有些迟疑道:
“况且,弟子翠山与天鹰教之女结合,更是与那谢逊结拜,确实有些不合江湖规矩……”
“老道原本的意思,只是想把他们赶下山去,给个教训便是,难道真要大杀四方?”
秦天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直视着张三丰的眼睛,反问道:
“那你觉得,你徒弟有错吗?”
“与魔门中人结交,与天鹰教之女结合,到底有错吗?错在何处?”
秦天站起身,负手而立,声音朗朗:
“男女之事,情投意合,本就是人伦之本,天道自然。”
“他们真心相爱,结合有何错?”
“就因为一个是正道,一个是魔道?”
“而且那所谓的魔道,不过是被这群伪君子冠名的罢了。”
“就因为这一个可笑的身份,这一份真挚的感情就真的错了吗?”
秦天的话,在张三丰的脑海中炸响。
张三丰愣住了。
他活了百年,一直被正邪之分所束缚,虽然他性格豁达,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徒弟此举有些离经叛道。
可如今被秦天这一番话点破,他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是啊。
何为正?何为邪?
心正即为正,心邪即为邪!
这群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贪婪成性的人是正道?
而自己那重情重义,宁死不卖友的徒弟是魔道?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三丰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此刻一点点挺直,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拔地而起。
他脸上那一丝迟疑和顾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达和豪迈。
一股恐怖到令天地变色的气势,缓缓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张三丰对着秦天微微拱手,朗声大笑道:
“多谢太子殿下指点迷津!”
“老道明白了!”
“老道的弟子没有错!错的是这浑浊的世道,是这群贪婪的人心!”
“他们无非就是想找到谢逊的下落,想要那把屠龙刀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来问老道手中的剑,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