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隆帝被周公公扶出去时,坤仪宫前已架满了各式各样的桥。
梁桥,浮桥,拱桥,甚至有两棵树中间还架了条索桥。
坤仪宫向外的路被堵死了,换成了索桥。
一条金光闪闪的单索桥。
庆隆帝双唇颤抖着,难以置信:“这是……干甚?”
“郡主说……”周公公低下头,“她心疼您,别人有的,给您更多,最近……您出门就走桥,不给平地半寸机会,以后、以后可不要再嫉妒别人了嗷。”
庆隆帝一愣:“什么?”
他嫉妒谁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秦温软有病吗?!
庆隆帝脸色铁青,却是冷笑:“是么?朕倒要问问她,朕究竟嫉妒了谁,做错了什么,要她如此针对于朕?!”
他冷冷拂袖,抬脚欲走。
“皇上!”周公公拦了一下,“您——”
“你要向着秦温软?”
“奴才不敢!”周公公忙解释,“只是、只是您……如何走出坤仪宫啊?”
“……什么?”
庆隆帝愣过后,猛地转头,这回仔细环视了一圈——坤仪宫占地不小,本是假山流水,莺歌鸟语,此刻……假山流水倒是还在,但旁边却都布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桥,将整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秦温软甚至连半空都没放过。
竹索桥、铁索桥、藤索桥,甚至假山上还有吊桥!
庆隆帝脚步踉跄了一下,忽然觉得这景象有些眼熟——屈尚书家里给小孙女是不是也布置过这样一个大院子的玩意儿,专门给小姑娘玩?
前年他微服私访,还曾特地去瞧过一回。
不同的是小姑娘都是木马花藤这种如临仙境的东西,而他……像是身处荒野,绝境求生。
想到这里,庆隆帝忽然捂着胸口,大喘起气来,整个人差点背过气去!
秦温软……秦温软她究竟在侮辱谁?!
忤逆不孝的歹毒东西,她是要气死他么?!
庆隆帝呼吸更加急促了几分,额角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似乎下一瞬就要昏厥过去,他也已有准备,只等翻白眼后倒了。
“皇上!”
“快传太医啊!啊?太医就在偏殿?那还不快传!”
众人急得不行,太医也慌忙出来了。
但等了好半晌,庆隆帝呼吸也急促了好半晌,却始终稳稳站着,连身形都未曾晃动半分。
细细看去,老脸红润健康,一点都不像气急攻心模样。
“……”
太医也沉默了。
他摸到的脉正常得很,甚至比一般小伙子都强壮。
皇上也真是的,装都不装像点。
哪怕晕一下呢?
连皇后看向庆隆帝的眼神都带上了些鄙夷。
“那……皇上。”王福轻声问,“大珊瑚还送吗?”
庆隆帝死死攥紧拳头,使劲儿翻白眼:“送!!!”
“……”
……
金銮殿。
身着玄色龙袍的胖墩威严坐于上首,胖脸时精时萌,变幻多端。
秦九州站于她身侧,淡淡道:“父皇有杂事缠身,稍后才到,众卿有事启奏。”
底下不少人暗暗对视了一眼。
今日是年前最后一次早朝,皇上应该不至于缺席,且大事如应对夏倭战争这种,早就在第一时间被他与内阁处理了,他在不在倒也无妨。
王太傅抬头瞥了眼,不确定现在是傻墩还是精墩,不由出列,谨慎试探:“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昨日西南捷报传来,言西南大将军于西原坡大胜敌军,斩敌万人,老臣私以为,年关将至,该当嘉奖,慰我将士劳苦功高!”
胖墩立刻威严点头:“小将军带兵有方,奖白银千两,其下有功者,皆按军规奖励,除此之外,本座也开库房,斩敌一人,赏银——”
衣袖被扯了扯。
秦九州在她耳边轻声道:“开了这个口子,以后便不能落下,而齐军边境三十万大军,倭国边境二十万,夏国边境三十万,你以后若要赏赐,便要算上斩杀这些的数目。”
温软眯起眼睛,略算了算:“斩敌一人,赏银五两,除此之外,每人年终奖十两。”
秦九州微微挑眉。
百官也有些诧异。
边境普通小兵,月俸只有六钱。
有功即赏五两,而年终奖……不知道什么东西,但顾名思义,想也是每人十两,抵得过他们大半年的月俸!
边境三十万将士,算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这见钱眼开又抠门的胖墩竟有如此格局?
武将们齐齐激动:“吾王万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王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这钱给不到他们手上,他们也不差这十两银子,可于普通的兵将而言,这十两银子无论是自留还是送回家,都足以过个好年,还有富余了!
武将们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一群人,有些感性如宣平侯的,甚至已湿了眼眶。
谁说这王歹毒的?!
这王可太好了!!
而不少人也琢磨出点味儿来——这胖墩,富得流油啊。
杨尚书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忽地,他灵机一动:“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近年来国库空虚,老臣只怕……难以维系西南战事的花费啊……”他抹了抹眼泪,抬头时无比真诚,“齐国内政不明,似有议和之意,不如……”他似乎有些难为情,但未尽之言清清楚楚。
与齐国议和不是重点,重点是霸道专横的王绝不会允许自己输——议和打平也是输!
只要煽动她的情绪,就能撬出钱来!
国库又能省一大笔钱!
杨尚书激动不能自已,正欲再接再厉,身边却传来御史中丞一声附议:“老臣也支持议和!上天有好生之德,战事乃不得已而为之策,却须知以和为贵才是正道啊!老臣附议杨尚书之谏言!”
杨尚书一愣。
老匹夫,本官何时说要议和了?!
他一把推开御史中丞,连忙解释:“老臣——”
“老你爷爷个腿!”宣平侯张口就骂,“议和?我西南胜利在望,现在跟齐贼议和?!老东西你钻钱眼儿里连良心都丧没了么!”
杨尚书气得脸色铁青:“无脑莽夫,你怎敢如此侮辱本官?!”
“本侯辱的就是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宣平侯之后,一群武将也呼啦啦跟了上来,连骂杨尚书与御史中丞,以及跟着附和他们议和的官员。
“居安思危,一群圣贤书读傻的书呆子,也敢于战事上大放厥词?!”
“边境安宁才最要紧,整日跟你们似的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御史中丞骂的怒火中烧,拂袖横眉,“我大周以文治国,尔等武夫不懂天下局势,大放厥词的是你们!”
“匹夫之勇,徒增笑耳!!!”
御史中丞于一片骂声中怒吼一句,紧接着,头顶就落下了一根气急败坏的笏板。
“啪——”
“啊呸!老东西,你骂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