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
是幻听吗?
还是……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床头柜后面的墙壁上。
那里,靠近踢脚线的位置,仔细查看,有一小块不起眼的深色痕迹。
郑明达盯着那块痕迹,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好像是渗水留下的印记!
就在他的明白这一切的瞬间——
“哗啦——!!”
床头柜后方,那块墙面内部,猛然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爆开了!
紧接着,大股浑浊的水流,从墙皮下面汹涌地喷溅出来!
水流速度极快,冲击力很强,瞬间就打湿了床头柜的后背,溅湿了手提包,也泼了郑明达一脸一身!
“啊!”郑明达惊叫一声,狼狈地向后跌坐在地。
水流喷溅不止,迅速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是墙内的水管!
这间客房墙里的水管也爆了!
郑明达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一次是意外,两次呢?
静室的天花板水管,客房墙壁里的水管,在同一天晚上,接连爆裂?
这栋别墅到底有多少根该死的老旧水管?!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
水流在地板上迅速扩散,已经漫到了他的脚边。
浑浊的锈水浸泡着地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郑明达终于爬了起来,踉跄着冲向房门。
他必须离开这个房间,立刻,马上!
手抓住门把手,用力拧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但门没有开。
郑明达愣住了,又拧了一下。
还是没开。
他这才想起,自己进来时,从里面反锁了房门。
这种老式门锁,反锁后需要拧动内侧的旋钮才能解锁开门。
他连忙低头去找旋钮。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头顶的吸顶灯,忽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啪”的一声,熄灭了。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走廊灯光从门缝底下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
停电了?
还是……短路了?
郑明达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黑暗中,水流喷溅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哗哗作响,像是无数人在他耳边低声嘲笑。
他看不见旋钮在哪里,只能凭着记忆,在冰冷的门板上胡乱摸索。
手指触到了金属的凸起。
是它!
郑明达心中狂喜,用力向下按去,然后横向滑动——
旋钮纹丝不动。
卡住了?
还是他记错了方向?
他换了个方向用力,旋钮依然不动。
“开门!外面有人吗?!开门啊!”郑明达用拳头砸门,嘶声大喊。
走廊里似乎有脚步声靠近。
“长官?是您吗?出什么事了?”护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模糊。
“水管爆了!停电了!门打不开了!快把门撞开!”郑明达语无伦次地喊道。
“长官您退后!我们撞门!”
门外传来护卫用力撞门的声音。
“砰!砰!”
客房门远不如静室的门厚重。
按常理,这样结实的撞击两三下就该开了。
但此刻,门板在撞击下剧烈震动,门框边的墙皮簌簌掉落,
但那锁舌却像焊死在了金属扣盒里,任凭外面的护卫如何发力,竟纹丝不动。
“这锁不对劲!”护卫队长喘着粗气喊道,“老陈,快去工具间拿撬棍!小李,去看看这层的水管总闸在哪儿!先想办法把水停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分头跑开。
房间内,水流还在不断喷涌,水流出这个房间的速度远不如喷入这个房间的速度。
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已经漫过了郑明达的脚踝。
冰冷刺骨。
而且,随着水位上涨,郑明达闻到了一股混合着铁锈和淤泥的腥臭气味,越来越明显。
这水不干净。
很可能来自别墅从未彻底清洗过的蓄水池或管道沉积物。
郑明达感到一阵恶心。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腿开始发麻,使不上力气。
是冷的?还是……这水里有什么东西?
“快点!水越来越多了!”郑明达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门外,拿撬棍的护卫还没回来,去找水闸的护卫的声音却隐约传来:
“长官!这层的水管总闸锈死了!扳不动!我去找楼下总闸!”
时间在冰冷和恐惧中被拉长。
门外撞击的力道越来越大,门板剧烈震动,但锁舌依然顽强地卡在门框里。
水位继续上涨,已经到了郑明达的膝盖。
水流冲击墙壁和家具的声音,在密闭黑暗的房间里回荡,变成一种令人崩溃的轰鸣。
郑明达的身体因为泡水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低头看向脚下浑浊的水面。
水面晃动着,倒映着门缝底下透进来的那一丝微弱光亮,扭曲不定。
恍惚间,他仿佛在水面的倒影里,看到了许多晃动的人影。
没有面孔,只有轮廓,静静地“站”在浑浊的水中,围着他。
是那些被运走的人吗?
来找他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签了字……我没有亲手……
郑明达在心里疯狂否认,但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水位渐渐漫过了他的腰部。
撞击门板的声音,水流的声音,他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那仿佛从水里传出来的细碎呜咽声……
混合在一起,将他彻底淹没。
……
“砰——!!”
门终于被撞开了。
撞开的时候水位已经齐胸深。
积蓄的浑浊冷水瞬间找到出口,裹挟着巨大压力从门口汹涌冲出,将门外正欲进来的护卫冲得踉跄后退。
水势稍缓,两名护卫才逆着水流奋力挤进房间,手里的应急手电光柱划破黑暗,在水面上晃动。
他们看到郑明达面朝下,无声地浮在漂浮着杂物的水面上,位置就在原本床头柜附近。
此时水已经没那么深了,只没到膝盖,但他瘫伏的姿势明显不对。
一名护卫涉水过去,将郑明达的身体翻了过来。
手电光下,郑明达双眼圆睁,瞳孔早已涣散,但整张脸凝固着一种极度扭曲的惊恐,
仿佛在最后一刻无声地呐喊,看见了什么远超想象的可怖景象。
护卫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动脉,然后抬起头,看向护卫队长,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水还在从墙上的破口不断涌出,哗哗地流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那声音在这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像是冰冷的嗤笑,又像是复仇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