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语气里淬着冷意:
“像这等背信弃义、心肠歹毒,至今仍咬死不吐露背后指使之徒——活该她往后余生,日日煎熬,不得安宁!”
厅内一时静了片刻,只余窗外风过竹梢的簌簌轻响。
萧永嘉侧脸明暗交错,那娇艳容颜下,藏着的却是寸步不让的护短与决绝。
就在萧永嘉话音落下之际,屋外廊下传来一阵轻缓而稳实的脚步声。
沈云舟与易知玉在管事的躬身引路下,正穿过庭院,朝宴会厅徐徐行来。
李长卿一眼望见廊下身影,眼中顿时漾开笑意,低声道:
“来了来了。”
不过片刻,二人已踏入厅内。
沈云舟一身常服,身姿挺拔;
易知玉衣裙素雅,步履轻盈。
见他们进来,萧祁几人皆起身相迎。
沈云舟客客气气地一一抱拳见礼,易知玉亦随在他身侧,向众人盈盈福身。
萧祁与李长卿郑重还礼,萧永嘉与萧若宁亦含笑点头。
李长卿语带亲切,笑道:
“方才还在说你们何时能到,这话音才落,人就来了——真是经不起念叨。”
萧永嘉已招手示意:
“快入座吧,就等你们二位了。”
沈云舟微微颔首,一手轻扶易知玉肘间,引她在女神医邻席的矮桌旁坐下。
易知玉落座后,便抬眼望向主位上的萧若宁,唇边含着一抹温软笑意:
“上回答应郡主,要为郡主寻几副质地上乘的棋子的。今日正巧过府,便顺便带了来,也不知……合不合郡主心意。”
说罢,她侧首看向侍立一旁的小香。
小香会意,立刻捧起那两只锦盒,向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地将礼盒奉至萧若宁面前。
萧若宁见易知玉竟真的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眸中不由掠过一丝惊喜,声音里也透出真切动容:
“难为沈夫人还将这些琐事记在心头……当真是有心了。夫人这般精心寻来的物件,我岂有不喜之理?”
言罢,她轻抬眼帘看向身后侍女。
侍女当即上前,双手接过锦盒。
小香奉上礼盒后,便悄步退至易知玉与沈云舟身后静立。
侍女将锦盒轻置于萧若宁面前的案几上。
萧若宁伸手,一一揭开盒盖——只见两副棋盘工致如玉雕,棋子温润生光,玉质通透如水,纹理细腻如丝。
她拈起一枚白子,指腹轻触那微凉的莹润,眼中光彩愈亮,由衷赞道:
“果真是好棋……玉质澄透,触手生温,纹理亦匀净——实在是上品。”
萧若宁拈着棋子又细细端详片刻,才抬眼望向易知玉,眸中笑意清亮:
“多谢沈夫人这心意。想来往后对弈之时,用了夫人所赠的棋子,落子声脆,心境亦会更添几分清畅。”
易知玉唇角轻扬:
“郡主喜欢便好。”
说话间,侍人们已鱼贯而入,酒肴果馔一一奉上,玉杯银箸,香气悄然盈满厅室。
萧若宁待席面布妥,方又举盏起身,目光温然落向易知玉:
“今日设宴,一为答谢神医施救之恩,二来……亦是想当面谢过那为我寻来神医之人。”
她腕袖微抬,杯中酒液轻漾:
“沈夫人,方才才谢过您赠棋之情,此刻又要谢您为我寻医的用心。若非夫人暗中周全,只怕我至今仍在病痛中煎熬,哪能如现在这般,安然坐于此间,与诸位言笑晏晏?”
易知玉见萧若宁如此直白道破,眼中并无讶色——沈云舟早前已同她透过风声。
她亦从容举杯,迎向萧若宁的目光,笑意温婉:
“郡主当真明察秋毫。原想此事做得隐秘,不想还是瞒不过您的眼睛。只是郡主言重了——能略尽绵力,本是应当。医者济人,是天职;友人相扶,亦是本分。”
萧永嘉在旁听着,忍不住插话,声调里透着恍然与雀跃:
“原来真是你为若宁寻来的神医!”
易知玉依旧含笑,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萧永嘉一拍额角,懊恼中又带着几分娇憨:
“哎呀!我早该看出来的——那日你与神医言语神色间分明熟稔,怎的就我一人懵然不觉?”
这话引得萧祁与萧若宁皆轻笑出声。
易知玉亦莞尔,柔声为她解围:
“许是当时公主全心记挂孩童安危,无暇旁顾。这般专注心切,本是常情。”
萧永嘉听她这般体贴地为自己圆场,不由笑开,连连点头:
“是了是了!正是这个理儿——哈哈哈,你说得对,说得对!”
听萧永嘉这般说,席间几人不由都笑了起来,笑声清朗,席间气氛愈暖,酒香氤氲,仿佛连风路过檐下时,也放轻了脚步。
萧永嘉却仍未尽兴,好奇的目光又飘向女神医的方向,忍不住问道:
“这些日子总见神医与高徒以纱遮面,从未得见真容。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你们是沈夫人请来的,那二位是不是不用再这般麻烦带着面纱了?”
萧若宁见萧永嘉问得这般直接,生怕唐突了神医,温声缓言道:
“永嘉也只是怕你们麻烦才这般说,神医不必放在心上。若二位惯常不喜以真容示人,继续覆纱亦无妨,切莫勉强。”
萧永嘉也忙不迭点头,语气添了几分小心:
“正是正是!我可不是非要你们摘下的意思哦……只是想着先前或许因为身份不便透露才遮掩容貌,想着现在都知道了也许不用再遮住了,又见你们用膳饮水总要多一番动作,很是麻烦,这才多嘴问一句。若有什么顾忌,全当我没说,千万别往心里去~”
女神医听二人这般体贴言语,眼中笑意愈发温润。
她抬眸望向易知玉,二人目光相接,似有无声的默契流转。
易知玉亦对她轻轻颔首。
女神医遂从容起身,行至厅中空处。
一旁的女徒弟亦随之离席,静静立在她身侧。
她朝主位方向微微一福,话音清和如泉:
“公主与郡主既有此问,在下摘下面纱亦无不可。容貌如何,本非紧要之事。如今既已言明渊源,倒也不必再遮掩——反倒更显自在。”
说罢,她抬手至耳畔,指尖轻勾系带,那层朦胧的薄纱便悠悠落下。
身侧的女徒弟亦同步取下覆面轻纱。
两人的面容便直接展露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