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起沈清辞的碎发,池承允看清楚了他冷白的面容。
沈清辞的眼皮形状微窄,垂下眼时总是显出几分冷冽的气息。
从见到沈清辞的第一眼开始,池承允先看见的就是那双漆黑的眼。
那样的冷淡疏离,好像蒙着一层雨,永远无法窥见其中的情绪。
当时他心里叫嚣的全是征服欲,只想着自己要处于上风,绝对不要成为困进那双漆黑眼眸里的飞蛾。
这一次他却直勾勾地撞进了那双眸子里,成为了自愿被溺毙的一员。
“你说这些话,是为了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吗?”
池承允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轻了很多,没有之前那般锋利: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这些,我是恨你,但我会配合这次的考核。”
沈清辞将手中的书籍说了起来,他站起身,跟池承允拉开了距离:
“蠢货。”
透彻的天空之下,所有星光一览无余。
两人之间的影子被拉得斜长,在那道清瘦身影彻底消失之际。
池承允伸出了手,轻勾着沈清辞的衣角。
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拿着打火机,拨动的那一刻,蓝光莹莹,亮起的火光在一瞬间吸引了人的注意。
但真正让沈清辞视线停留的是底下的雾气。
他抬手掩住了口鼻:“麻醉剂?”
“一部分的麻醉剂。”池承允道,“我可是改装了一整个下午,你怎么反应那么冷淡。”
沈清辞:“你想做什么?”
池承允轻啧了一声,散漫不桀的桃花眼直视着沈清辞:
“虽然你大概率还在算计我,但是这次我愿意,既然你想要拿第一,那我们不如玩把大的。”
这句话应该是池承允今天晚上说的最有建设性的一句话,沈清辞终于不再离开。
他对池承允多了几分罕见的耐心,眼眸微微眯起:“怎么玩。”
池承允一本正经:“队长,群众里面有坏人,有一些反派分子试图以偷袭的方式来取得胜利,我觉得我们应该扼杀这种不良之风。”
沈清辞:“你的意思是。”
“一心为民的实习警员能有什么好想法?”池承允笑着道,“当然是取而代之。”
沈清辞清冽语调响起:“好。”
后面的雾气逐渐升起。
换班时间到达时,沈清辞拿起笔记本,同池承允再次擦肩而过。
这一次池承允没再阻挡,只是将一个银子的牌子丢到了沈清辞的手中:
“护身符。”
沈清辞道:“信神不如信自己。”
“偶尔相信一下也无妨,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拿去卖了。”池承允强调道,“它很贵,可以拿去银行变现,等你回了一区试一试,我这次没骗你。”
沈清辞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房间里面搭了两个帐篷,池承允想睡觉的话,可以把小路叫起来,再进去睡一觉。
但他没有直接跟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火,于是月色之下,只有影影绰绰的月光照亮了沈清辞清瘦的侧影。
手腕上的表持续走动,嘀嗒嘀嗒的响声盖不住心跳的声音。
池承允斜靠在树上,他几乎有些分不清沈清辞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了。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他知道自己其实挺幼稚的,总是纠缠在沈清辞的身边,以一种讨人嫌的姿态缠着人不肯松口,打着报复的名义纠缠不清,试图从沈清辞身上得到什么。
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池承允自己也说不出来。
他好像什么都有了,家世财富,前途无量的未来.....
他有的太多,所以任何矫情的情绪都是不该有的东西。
当初被人冤枉的时候,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说凭什么后退的人是他,那是他靠自己得来的东西,进入帝国军校是他的梦想,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诬陷让步。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就已经因为之前的劣迹被剥夺了所有权利。
现在同样如此,他一直惹怒沈清辞,跟在沈清辞的身边,总是学不会说一句好话。
其实真正想说的话是想让沈清辞看他一眼,真正看他一眼。
池承允下意识地搭着右手,想像以往一样拨弄手腕上的链子,但是没摸到。
这时才想起来,他早已把护身符转送给了沈清辞。
那玩意是真的贵。
池家的家产由他哥继承,但池承允并非一无所有。
他的母亲一脉单传,外祖父家的资产由他继承。
秉承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法则,母亲从小就将偏爱都给了他。
那个银色的护身符意味着金库的钥匙。
那一笔数额庞大的信托基金只认银色牌子里的芯片。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池家给的,只有这个是彻底属于他的。
这是池承允翻身的底牌,也是他敢跟家里闹脾气的底气,但他依旧转手送了出去。
他这辈子也没讨好过人,更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
以前送的那些礼物价值连城,但沈清辞一个也瞧不上。
池承允不知道给什么才能讨沈清辞欢心。
他以前给出去的那些东西,只是他所拥有的里面不起眼的一部分。
鲜花,跑车,别墅......
沈清辞家境不差,普通人家培养不出这样的继承者。
他给的都是沈清辞已经有了的,沈清辞又怎么可能会为之动容?
池承允生平第一次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如果他是沈清辞,他会想要什么?
普通的礼物已经不足以起到任何效果。
那就把他所拥有最好的东西给沈清辞吧。
沈清辞想要爬的越高,将来用钱的地方少不了。
一笔可以任意取用的金库,沈清辞不管想做什么,都有了翻身的底气,再也不需要受限于家里。
池承允以前向往自由,觉得自由了,他才会真正意义上的畅快开心。可他一点也不高兴。
他拿钱砸出来的安全感虚无的要命,轻而易举就随风消逝。
但想到这笔钱可以用在沈清辞的身上,能够成为实现沈清辞理想的一块砖瓦,他心里又莫名舒服了很多。
就当作是他犯蠢吧。
他心甘情愿。
天色渐渐黯淡,到了无法视物的程度。
池承允拿着组装箱在门口装了一夜,他一直守着,没走,时不时看一眼沈清辞所在的位置。
只是一眼都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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