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趴在地上,绝望地喊道,“天平军来势汹汹,李将军见势不妙,直接投降了!”
“李将军迎着天平军上了雨花台!”
“现在……现在大军已经在轰击聚宝门了!!”
完了。
全完了。
虞子期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双目无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反了……都反了……”
“朕给了他们官职……他们竟然反朕……”
“快!护驾!护驾!!”
崔景反应最快。
他虽然也脸色苍白,但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
崔景一把拉起瘫软的虞子期,“金陵守不住了!咱们得赶紧走!去姑苏!那里还有钱家的私兵!”
“对……对!去姑苏!”
虞子期如梦初醒,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头上的冠冕歪了都顾不上。
“来人!收拾东西!从南门走!”
一时间,整个大殿乱作一团。
太监宫女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有人趁机抢夺宫殿里的金银器皿,有人直接将帷幔扯下来包裹细软。
“陛下!陛下带上臣啊!”
孙不同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想要抓住虞子期的衣摆。
“滚开!”
虞子期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中,哪里还顾得上这两个刚投奔来的老人?
他狠狠一脚将孙不同踹翻在地。
“晦气!你们一来就带来了晦气!”
虞子期骂了一句,然后在崔景和几名死士的护卫下,仓皇地从后殿逃去。
转眼间。
这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了满地的狼藉。
以及那跪在大殿中央,呆若木鸡的孔昭等人。
“这就是……我们要投奔的明主?”
孙不同趴在地上,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哀嚎。
孔昭缓缓抬起头。
看着头顶那块写着“正大光明”的匾额。
那四个字金光闪闪,却像是对他的嘲讽。
“孔兄,我们怎么办?”
“叛军要进城了。”
“去姑苏?”
孙不同哆嗦着问道。
孔昭沉默半晌。
金陵都被破了。
姑苏,又能坚持多久呢?
更重要的是虞子期。
显而易见。
虞子期的心气,已经被连续的失败给压垮。
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只是……
不去姑苏,还能去哪?
回京州么?
回不去了啊……
“走吧,跟上陛下。”
孔昭深吸了口气,和孙不同一起,循着虞子期逃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
一日后。
金陵聚宝门被攻破。
数以万计头裹灰巾、手持兵器的天平军,如同潮水般涌入这座城池。
富丽堂皇的王府被砸开。
积攒了百年的世家粮仓被搬空。
大火在秦淮河畔燃起,将那靡靡之音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消息随着信鸽,飞越淮水,飞过玉江。
落入京城之中。
……
京城,养心殿。
夜色已深,但大殿内依然灯火通明。
刚刚从军器监回来的陈木,还没来得及换下沾染了火药味的长袍,就看到一份来自南方的急报。
“五十万……”
陈木看着手中的奏报,眉头微挑。
站在下首的,是丞相范夏士,以及天策大将军余宇澄。
两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
“陛下,消息确凿。”
王瑾在旁低声补充,“刚收到的消息。三天前,金陵城破,虞子期仓皇南逃,那天平军入城之后,并没有像寻常流寇那样散去,反而……声势更大了。”
“这支军队,有些邪门。”
余宇澄走上前,指着地图上的金陵位置,沉声道:
“起初,我们也以为这只是一群因为饥荒而造反的流民,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但根据最新的情报,这支天平军,竟然有极其严明的军纪。”
“他们提出了八字口号‘天补均平,有衣同穿’。进城之后,专杀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豪绅,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据说,他们还在军中设立了‘赏罚司’,敢有违背军规者,立斩不赦!”
说到这里,余宇澄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一支由泥腿子组成的军队,能做到令行禁止,这就已经很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扩张速度。”
“自从攻下金陵,短短三日,周边的流民、乞丐、甚至是被虞子期强征的壮丁,全都蜂拥而去。”
“号称五十万大军……恐怕水分并不大。”
五十万。
这个数字,不容小觑。
“陛下!”
余宇澄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请战:
“臣以为,当断则断!”
“这天平军看似势大,但毕竟成军日短,底蕴不足,武器装备也简陋。此刻正是他们立足未稳之时。”
“臣愿率两万肃马军精锐,即刻南下!”
“配合火炮营,我有信心,在一月之内,击溃这五十万乱民,收复江南!”
作为武将,余宇澄的判断并没有错。
正规军打农民军,哪怕是一比十的兵力,也有胜算。
尤其是肃马军现在装备了强弩、火炮,又是百战精锐。
然而。
陈木并没有立刻答应。
他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哒、哒”的脆响。
“杀光他们?”
陈木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
余宇澄一滞,“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既然造反,便是叛逆,自当……镇压。”
“老余啊。”
陈木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这五十万人,是叛逆吗?”
“不。”
“他们是大虞的百姓。”
陈木的声音低沉,“是种地的农夫,是做工的匠人,是失去土地的佃户。”
“他们造反,是因为虞子期不给他们活路,是因为世家豪强把他们逼到了绝境。”
“他们,不是敌人。”
范夏士在一旁听得动容,捋须点头:“陛下仁德。只是……若不进剿,任由他们坐大,只怕会动摇国本。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而且……”
王瑾插嘴道,“听说这天平军的首领,是个奇人。”
“奇人?”
陈木来了兴趣,
“怎么个奇法?”
“此人是个道士,自称‘太上福生无量天尊’,会画符,会炼丹,开战前他会赐下丹药,据说服用后刀枪不入,无人能挡。”